第二章 崇祯四年的二十七个瞬间(二)(第4/6页)

从文官的角度来说,这实在是一套绝妙的军事体制,如果能打胜仗的话,首功自然是负责战略的文臣,中国自古就高度强调战略的决定性作用,尤其以文官为甚;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胜利后监军太监的功劳自然也少不了;而武将的功劳只根据人头来算。而如果打败了的话。那这个时候文臣就不承认战略的巨大指导意义了,战败的罪责肯定要由武将来背,因为武将是具体指挥战斗过程地,肯定是这帮丘八把好好的计划搞砸了;如果武将战死了,那文官一般也能把责任推给监军太监,肯定是这帮阉竖贪污了盔甲、军饷,要不就是他们出于本能的害人习性而没有发给军队足够的粮草,才导致了失败。

总之,无论战争是赢是输,文官都只有赏而没有罚,武官却连军饷都经常领不到,只能依靠打家劫舍来过日子,从而揽上一身污名。文官就可以打着正义的旗号弹劾攻讦,把立了功的武官重新打下去。

自从万历末年以来,边事频繁,朝廷不得不对武将越来越倚重。在朝中君子们的眼里,各路武将就好像是那被镇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眼看就要跳出来了,所以越是能打的将领,诸位君子就越是要往他们的头上贴封条,镇压在下面磨上五百年的性子,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这么搞的话,外战能赢才有鬼了!

且不说发下来的武器还尽是些打三枪就炸膛的火铳,砍两刀就卷刃的雁翎刀……根本就是让你送死啊!

所以,作为一名武将,黄石无论是为了拯救国家和民族,还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个人野心,只要一直在他们制定的这个极度不公正的规则里玩下去,就永远都没有一丝成功的希望。唯有将这腐朽败坏的一切统统都推翻捣毁,建立一套更加先进的全新社会体制,或许还有几分挽回民族气运的可能!

凭着黄石的能力,顶多可以做到前者;但再结合上临高五百穿越众的力量,或许就可以实现后者了。

所以,当五百穿越众降临这个世界之时,黄石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归集体,哪怕不能当老大也无所谓。

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社会变革,都势必会引起既得利益者的垂死挣扎,以及各种哀鸣狂吠。

在这一餐饭吃完,赵夫人把残羹剩菜撤下去的时候,黄石的亲卫送来了福建巡抚邹维琏的一封信,黄石皱着眉头点起蜡烛,把信封拆开来一看,却发现里面没有正文,只有两张字条。其中一张是“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另一张则是“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但字条上都盖了邹维琏的巡抚大印。

“……即使已经明知道对本帅无计可施,却还要用这等哑谜来质问本帅,到底是想要当戚继光,还是想要当黄巢吗?呵呵,这个倔老头儿啊!”黄石淡淡一笑,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阵此起彼伏的钟声给打断了思路。有些茫然地回头一看,才发现随着夕阳的西沉,泉州城内的各种庙宇都发出了洪亮的钟声,不同宗教的神职人员也都放声歌唱,向天空挥舞着双臂,抒发着他们对神灵的无限赞美和敬仰。

——自从大明开放海禁以来,各国商人都纷纷来到泉州进行贸易,到天启年间,选择在此地定居的阿拉伯和欧洲商人总数已经超过数万,几十年以来,泉州城内除了传统地中国庙宇外,还修筑起了全新的清真寺和教堂。至于泉州港内,更是停靠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船舶,虽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市面上仍是一片繁华,店铺纷纷点起烛火,大批的市民和商旅也在街头驻足流连。

就在福建总兵行辕墙外的街道上,脸上挂满幸福笑容的男女川流不息地经过,不时还能听到孩子们的嬉笑。街上的人群,幸福、安详、和平,而且无忧无虑,海港入口处。一艘迟到的帆船正缓缓地驶向泊位,风帆正轻轻地落下,如果你侧耳倾听,仿佛还能听见船上那些水手因为到家而发出的喜悦歌声……

从楼顶俯瞰着熙熙融融的街景,黄石的心中却知道,如果他不能改变这个时空的话,那么最多在二十几年后,这街头满满的人群。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天真可爱的儿童,无论是朝气蓬勃的青年男子、还是怡然自乐的垂髫少女,平均每三个人里就要被杀死两个……

这样的惨剧不仅仅只会发生在泉州一地,而是整个神州大地都会陷入血泊,闽浙沿海数以百计的造船厂会和船只一起被焚毁,沿海三十里内每一个活着的人都会惨遭杀害……

为什么我们的民族要遭受这样的灾难?为什么我们手无寸铁的人民会被杀戮?为什么我们的文明要承受这样的逆转?

是谁在姑息养奸,以致养虎为患?又是哪些人在出卖我们的国家,还把我们人民推向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