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瘟疫时期的悠闲日常(一)(第2/3页)

然后第二个单手举着大托盘的仆人过来,朝他的盘子里放上一小碗绿色的绿豆咖喱;

然后第三个单手举着大托盘的仆人过来,朝他的盘子里放上一杯白色的热牛奶和一小碟方糖;

然后第四个单手举着大托盘的仆人过来,朝他的盘子里放上一碗黄色的鸡肉咖喱;

然后第五个单手举着大托盘的仆人过来,放上一个草编的小篮子,里面是迷你尺寸的印度抛饼;

然后第六个单手举着大托盘的仆人过来,应他的特别要求,放上刀叉(印度人一般直接用手吃饭)。

最后是第七个单手举着大托盘的仆人过来,放上一只白色瓷碟,里面是一只滋滋流油的滚烫煎蛋。

等到所有食物上完之后,八名仆人回到门口,整齐地站成一排,向王秋鞠躬致意。如果王秋没有示意他们下去的话,他们就会毕恭毕敬地围观到王秋吃完为止,并且随时准备满足王秋的任何吩咐。

整个过程之中,八个仆人围着王秋一个人转,而且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彬彬有礼,每个动作都是那么的一丝不苟、有板有眼,所有的刀叉餐具也都擦得锃亮……简直是王公贵族一般的排场。

当然,既然是王公贵族一般的排场,自然也要开出王公贵族一般的价码——王秋在这个豪华套房里每住一天就要支付五万卢比,相当于五千人民币……在中产白领平均月薪也不过两万卢比的印度,这个价位的奢侈享受,已经足以让绝大多数人为止仰望了。不过王秋倒是不必在意这点小钱,反正都能报销。

然而,尽管这里的享受和装潢宛如宫殿,但只要转身一拉开窗帘,就能看见一排黑黢黢的低矮平房蔓延到天际——跟很多贫富悬殊的发展中国家一样,这座位于佛门圣地的豪华酒店,也是一样的内外两重天,里面是金碧辉煌的吊灯、地毯和高档家具,还有中央空调二十四小时提供的冷气,恭谦伶俐的门童随时等待着为你提行李按电梯,但外面一出门就是臭气熏天的泥巴路,以及成群结队的肮脏流浪汉。

此外,这座高档酒店还有更多的印度特色,给王秋印象最深的就是服务人员多得惊人,服务生、佣人、门童之类的数量,至少是中国同等级酒店的两三倍。但与此同时,这些家伙也是“懒”得惊人:很多在中国只要一个员工可以搞定的小事,比如端茶送水擦桌子之类,在印度的酒店却非得要三到五个人一起开工不可!他们会一个只负责端茶,一个只负责倒水,一个只擦桌子,还要算上旁边一个发号施令的小领班!

其分工之刻板和琐碎,足以让在这方面闻名世界的日本人自愧不如——在他们的观念里,很多工作似乎是不能僭越的:你是煎鸡蛋的,你就不能负责递东西,哪怕你再闲而递东西的人再忙,你也不会去随手把手里用脏的锅递给洗碗工。所以印度人常常做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也要动员一大堆人,而且一定其中有要一个是像领班那样发令起头的,否则大家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其中最夸张的例子就是,当王秋想要向国内发传真的时候,居然必须由堂里一个领班代收,再传给一个助理,助理再传给去发传真的门童。哪怕那个门童就站在王秋边上,他也不会收王秋的传真原件,而是把领班叫过来,重复一遍上述过程!

最开始的时候,王秋还以为这是某种为了保障就业而搞出来的笨办法,就像前苏联晚期国企那种“你们假装已经发了工资(配给制下的卢布什么都买不到),我们假装干过活了”的情况一样,只是感觉很囧而已。但接下来,在跟钱德拉·舒克拉先生闲谈聊到这事的时候,他才得知,印度的高级酒店之所以需要那么多的服务人员,并不是因为老板要装逼浪费钱多雇人,而是因为一个别处没有的隐晦概念:种姓!

在印度,所有的佣人都要根据其姓氏,非常严格地区分“工种”,不能乱了规矩。比方说,在印度的富人宅邸和专门招待富人的高级酒店,一般都雇佣最上等的婆罗门种姓厨师,因为富人自己往往也是婆罗门或刹帝利高种姓,只能吃由婆罗门做的食物。但是婆罗门厨师也是高贵之人,可以做饭,但要他干端菜之类伺候人的“低贱”活儿就不行了,所以得要用低种姓的人当服务生。可即使是低种姓的印度人,一般也不愿意干打扫厕所之类更加低贱的活儿,所以还得找贱民来干这事。由于每个工种都得找专门的人来干,不能随时互换,也不能让员工一人身兼多职,或者在必要时顶班,结果就导致了人力资源的极大浪费……

这还算轻的,在古代的时候,印度的佣人分工更细,甚至包括专门的管家、遛狗的、打猎时负责吆喝轰赶猎物的、熨衣服的、倒马桶的、抬轿子的、负责背肥胖主人上楼梯的、给主人洗脚的、管理花园的、给主人赶蚊子的、负责喂养宠物的等等,而且每个“工种”都有一个专门的名称,可谓门类齐全。更要命的是,这个工种的名称往往也是首陀罗或吠舍的姓氏,也就说是每个工种都是世袭的,互相不能干涉。富人如果想要自己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人伺候,并且严格符合“规矩”的话,就必须雇上极为夸张的一大帮人。结果有个特别讲究的印度婆罗门富豪,甚至搞出了需要六百个仆人伺候他们一家六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