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夺宫 十三、康熙帝屈尊拜明师 伍次友应聘教龙儿(第2/4页)



  伍次友也站起来笑道:“既蒙索额图大人如此错爱,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魏东亭一摆手道:“您先请,自今儿个起,兄弟只是龙儿的伴读,您是我的师长,不能和您平起平坐的了。”伍次友见如此说,又站住脚说道:“哪里的话,与其如此,毋宁我与龙儿以世兄弟相称,免了这个师生名分也罢,我很不爱这些个繁文缛节,拘死了人,还说是圣人之教!”

  魏东亭正为康熙行拜师礼之事犯愁,担心办不好这个差。不想伍次友如此倜傥爽朗,真有点喜出望外。便乘机又叮上一句,“要是索额图大人不答应呢?”伍次友却满不在乎地道:“半师半友最好。索额图大人那里我自去说。”

  索额图在一桌丰盛的筵席旁心神不安地等待着,又怕魏东亭办不好差,请不来先生,又怕先生来了礼节无法安排,心里七上八下的。

  对太皇太后交给他的这件差事,他始终疑虑重重。自古帝君深居九得,垂拱而治,哪里听说过皇帝悄悄儿请一个白衣秀士做老师的事儿?但太皇太后似乎非常坚决。她说:“皇帝不大不小的了,不能就这么耽搁下去。鳌拜请的那个什么济世万万使不得。苏麻喇姑虽好,读的书究竟有限,她又是个女孩子,上不得台盘。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这事若是走了风,被鳌拜知道了,会怎么样呢?白龙鱼服,常年屈于臣下之家,万一有个三差两错,那该是个什么罪名,又怎样向天下后世解释这件事呢?眼前就有在件棘手的事儿,既是师生,就要行拜师之礼,皇帝又怎么软得下膝盖来呢?───这事办好了,也未必就能名垂后世,不过落个值过儿,办砸了就可能身败名裂!索额图想东想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坐在旁边的康熙早猜出他的心事,笑道:“既然咱们合演这一出戏,那就要唱得真一点,唱砸了朕是不依的。你是哥子,我便是兄弟。我虽是君他可是师!师道尊严,你道朕连这个都不知吗?”索额图忙躬身答道:“是。”

  康熙又问:“书房设在哪里?”索额图忙又躬身答道:“就设在后边花园里,僻静得很。原是顺治皇爷赐给奴才父亲的。”

  康熙见他总改不掉奏对格局,不禁失笑道:“世上哪有哥子对兄弟称“奴才”的?我现在就是“龙儿”了,别那么拘束,拜佛似的,瞧着像什么呢?”索额图也笑道:“主角儿还没到呢,奴才不敢斗胆先唱。”

  君臣二人正说话,门上的人进来禀道:“主子,大人,魏大人带着伍先生来了。”

  康熙忙起身笑道:“我去迎接!”索额图捏着一把汗紧跟在后。

  魏东亭和伍友联袂而入,刚进二门,早见索额图和龙儿两人笑容满面迎了出来。魏东亭便悄悄放慢了脚步,侧立在伍次友身后,伍次友忙抢前一步长揖到地,口里说道:“晚生何幸,得遇索大人青睐!久闻大人之名,如清风洗耳,今日得见,实慰中怀!”

  索额图见伍次友神气清朗,体态潇洒,没半点俗气,忙上前挽着伍次友手道:“学生从龙入关之前,即久仰先生一门高贤宏才,幸有魏军门引荐,今日得见,实三生之幸也!”说着又一手拉过康熙的一只手笑道:“这便是舍弟龙儿。龙儿,快见过老师了!”此时事到临头,索额图倒觉轻松,忽作匪夷之思,他倒要瞧瞧康熙怎样屈尊降贵,应付这个场面。

  康熙此时如同换了一个人,显得稚气而童真,顽皮地眨眼向索额图笑道:“阿兄,这位伍先生我们是老相识了。”索额图假嗔道:“哪能这么没规矩!先生现在是你的老师,要放尊重些才是,还不行过礼来!”

  康熙答应一声“是”便要倒身下拜,伍次友却一把扶住了他,说道:“我与魏贤弟有约在前,世兄与我只以兄弟相称,大礼不敢当。岂不闻孙后《尔汝歌》乎?'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

  此言一出,索额图、康熙和魏东亭同时一怔,回过神来,方觉贴切之至,不由会心地呵呵大笑,魏东亭心中惊诧:“真真是真命天子,鬼使神差使伍先生想起这首诗来!”一边笑,一边将伍次友让进后房。

  大家入席叙座,康熙自坐了末座。登极以来,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他从不曾和别人叙过什么座次,今日如此,反得人生真趣。伍次友见魏东亭毕恭毕敬侍立在龙儿身后,便说:“魏贤弟,何妨一坐呢?”索额图微笑着正欲答话,龙儿却说:“伍先生既叫你坐,坐下就是了,我们都是朋友,如果天天如此拘礼,岂不生分了?”魏东亭无奈,只好说道:“今日权坐,下不为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