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挑灯夜辩(第2/3页)

汗颜!无地自容!

刘浓本在防备着他的再次出难,却不料他竟说出了这翻规劝的话语。而自己的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小动作,竟一点不露的被人洞若观火。不用细思,已知为何惹他不喜,在这晋时古风,崇尚性情真露,自己刻意的程门立雪,正好与其背道而驰。

“卫世叔……”

一声长唤,刘浓伏地不起,面上汗如雨落,双肩亦在微微颤抖。卫玠的这话,正是一针见血,深深的刺进他的心窝,由不得他不自惭形秽。他不由得想起后世之时,一名高人曾对他言:心正则身正,心正身正,则无敌于天下。他见惯了商场的尔虞我诈,对此一直都不明白,如今倒有些懂了。而自己妄想凭着后世之人的先知,仗着后世的经商角度用以观人度人,还想依此而建立门阀世家。

这,何其可笑矣!

自己所言所语,在别人的眼中,不过是空具其形,不具其神,岂不如沐候而冠!

他穿越月旬,心中对这些古人多少有些看不起,此时经得卫玠之语,真若雷霆现于心海,又似当头棒喝。两世为人,两世之观,集合在一起,顿时发觉自己错在了何处!也明白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修心、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

卫玠见他长伏不起,面色羞愧不似作伪,心中甚喜。见天边已泛白,便吩咐左右,今日闭门不见客。又长身而起,掩了房门,挽手扶起刘浓,笑道:“切莫怪我语重,你聪慧通达是好事,但工计之事不可妄行。你有何难处,且与我说来!”

刘浓抹了一把汗,说道:“世叔身体欠恙,刘浓打挠世叔已有多时,本不该再劳累世叔,可家母染病在床。”

“哦!”

卫玠眉头一皱一舒,暗中已把他今日的言行不一,归到了孝心深重之上,细问几句,便叫了随从。

王訚在外守候已久,听得呼唤,赶紧踏步而入。眼瞅着二人和颜悦色的坐着,卫玠正在细问刘浓功课,刘浓沉静而答,心中也替刘浓高兴。得卫玠耳语,让他和卫玠的心腹随从一道去取百两黄金。心中一顿,这卫公子果真不愧是巨阀世家出身,出手真大方,一百两黄金,那便是一千缗五株钱,可以在江左稍远的地方,圈好大一片地了。

待他取来,故意的将囊重重的压案上,引得一声闷响。

刘浓心中极喜,也不推辞,他正需要这些钱财为母亲治病,朝着卫玠一礼,道:“卫世叔,家母的病拖延不得,小侄这便告辞了!”

卫玠道:“也不急在这一会,我这身子怕是将要不起,你且把你的想法都说来与我听听,趁着我还能走动之时,为你谋划一二。”

说完,他便走到床边,取了白毛大貉披在身上,又吩咐王訚再置炉火、备些酒菜,显然是想与刘浓曲席长谈。

刘浓得了钱财,自可为母治病。可那注籍之事也迫在眉睫,东晋马上将立,门阀世家也将在那时达到鼎盛,想要任官任职一展抱负,都需得是世家子弟,最差也得是寒门庶族。若不趁这个混乱之时注得士籍,再过一年,江左便会实行侨郡制度。所有南渡而来,非士族的流民,都会被安置到偏远的地方。

流民,自古以来,又有几个能成器的!

“咳咳……”

卫玠见他站着发呆,以为他在替自己的身体担忧,咳了几声,压下阵阵晕眩,笑道:“坐下说话,勿要为我忧心,想来还能撑些时日。”

“世叔,还需保重身子。其余诸事,待他日,刘浓再来劳烦!”

刘浓见他身子颤抖个不停,却还要坚持为自己出谋划策,心中更是感激,想要隔日再来,卫玠却始终不许。到得此时,他也真心是在为卫玠的身体担心,以他后世的见识来看,卫玠这病是从娘胎里带着的,几乎可以说是无药可医。

便叫了候在门外的来福,将早已备下的东西置在案上,说道:“世叔,这是我酿的新酒,世叔可于饭后,少饮些许以驱寒。”

说着,他揭开酒坛封泥,顿时,整个房间都蕴绕着阵阵浓烈的酒香。

“好酒!”

卫玠嗅着那丝丝入扣的香味,精神竟为之一震。晋时男子,多好杯中之物,这卫玠虽是体弱,也不例外,每日虽不多饮,但也常饮小杯而满。风雅之事,琴棋诗书画与茶酒,他都是此中大家,嗅得这味,便知是好酒,而且还是他从未饮过之酒,立即见猎心喜。

刘浓微微一笑,将那坛中之酒倒出,丝线如珠滚落玉杯之中。而这下,卫玠更是大奇,忍不住地问道:“此乃何物所酿,竟如此剔透?”

晋时之酒,多为水果杂粮酿制,未行过滤,是以酿成之后,经常会有状似蚂蚁一般的酒渣浮于其中。唐时白居易便有诗一首: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