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白大将军(第2/3页)

王羲之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笑道:“白将军,脾气不好……”

刘訚忍着笑,上前替小郎君解围,将那脾气不好的白将军,抱到牛车中放好。来福见那白鹅神气,伸手就去摸,被白将军一口衔住,惊得他差点大叫。挥着手指,白将军不放,两个你来我往,开始博弈。

场面更加尴尬。王羲之的卧蚕眉,一跳,一跳。

刘浓看着面红如染晕的王羲之,抖了抖身上被鹅弄皱的袍衫,指着那鹅,笑道:“你有物赠我,我却无物回赠……”

王羲之笑道:“等以后有了,你再赠我吧。”

刘浓微顿,笑了,轻声道:“王小郎君卓尔不凡,养的鹅也很是神气。要不,先送一句话:青衫玉冠附酒抛,白将黑马纵横鹞;年少未挂封侯印,腰间常悬带血刀!”

闻得此句,王羲之眼目一亮,随其而喃:“年少未挂封侯印,腰间常悬带血刀!看来,你立志在此咯。就此别过,以待他日再逢。”

说完,转身挥袍便走,行到一半又回头,脆声道:“它是吃素的……”

牛车再起,随着浩荡的车队进入了建邺城。各大世家之人,向王导告辞之后,便如浪花伏海,纷纷隐入深巷之中。

朱焘在城门口等他,把他一阵细看,牵手笑道:“虎头,我将谋职西去,纵此身于戈马。事危且阻,然我心志决不动改。嗯,你的志向高远过我,更要步履谨严,否则怎生封侯带刀。希望,有朝一日,北地王室得复,你我能再饮山间。”

刘浓默然半晌不语,江东嚷着北伐,前面十来年,除了那次司马睿为争权而提兵洛阳,多是作作样子,未曾深入中原。朱焘终其一生,虽征战颇多,但过江甚少,要么是剿匪,要么是战王敦,怎可逞志。卫世叔说的对,此时北望,言之过早。一是胡人尚且未乱;二是江东也未靖平;三是世家众多,想要一心往北,谈何容易。

朱焘见他皱眉不言,唤道:“虎头……”

刘浓暗沉一口气,稽首道:“府君,几时走?”

朱焘道:“还得十几日前往,不过要回家探望父母,明日便会离开建邺。”

刘浓镇了镇神,沉声道:“府君,行路难,当珍重!”

闻言,朱焘深深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拂袍而走;朗朗的声音,却顺着城墙根一直飘荡:“路难,虎头,各自为重!”

刘浓逐着他的身影,眼眶渐渐的湿了。谁说晋时儿郎只知吟风咏月,谁说晋时名士只晓服散而迷靡。

君不闻,醉时作浓欲成诗,醒时拔剑气苍茫乎!

卫夫人挑着青丝绣帘,细长的眉眼在他俩的身上,来回打转。直至朱焘身影隐没,才放下帘,低声道:“走吧,回府!”

牛鸣而起,她想了想,又道:“唤一下,那个小呆子!”

婢女抿嘴而笑,唤醒了刘浓。

几辆牛车驶向卫府,卫玠仍在梦中。刘浓在廊上候得足有小半个时辰,卫玠才悠悠醒来。听得刘浓成功注入士籍,他惨白的脸上洋满笑意,细细又叮嘱了刘浓一翻,再次昏昏而眠。卫世叔,时日已不多了!

穿行出府,婢女再唤,身后跟着健仆,健仆手中捧着沉甸甸的盒囊,黄金三百。刘浓再三未授,辞别而去。

卫夫人站在台阶上,轻喃:“嗯,倒也有几分骨气!虎头,三个虎头。也罢,卫通……”

於菟、虎头、阿虎;王羲之、刘浓、卫玠。

牛车飞出了建邺城,追着落日,直直往西。刘訚将牛鞭扬得又轻又疾,一路闻得牛蹄踏石声,仿似一曲欢快的歌谣。

哦,不对,是真的有歌谣。

挑帘而观,一群小娃儿,正在田边玩着斗草戏,一边玩一边唱:“覆我舟兮,彼丧;夺我粟兮,怀梁;洛水清兮,染裳;血漫露兮,魂殇;一马来兮,渡江;化为龙兮,复疆……”

五马渡江,一马化龙!

听得童谣,恰似红日突垂,倾落满地惶惶。刘浓皱眉,王导还真心急,还有五年,这天才会变……

闭帘,倚壁,揉了揉眉,漫心而远,将纷乱的思绪逐一而理。远焉,非远矣,需得纳步为城!

不可过急,亦不可忘,居安而思危。

来福大声道:“小郎君,有人阻路而访!”

又会是谁呢?

刘浓先猜了猜,随后摇了摇头,荒谬,挑边帘一看,愣了。荒非荒也,谬未谬矣,来人正是他心中所猜之人,郭璞,郭景纯!

林间弯曲的小路上,有人素袍而高冠,袍角随风横摆,斜倚翠林,背含落日。这个三十有许的素袍人,将麈微打,竟拱手道:“郭景纯,在此,等候小郎君,已久矣!”

刘浓忍住了眨眉之意,由刘訚相扶,踏着小木凳下了牛车,正了正衣冠,端端正正的一个稽首,道:“怎敢当郭参军相候,岂不愧煞小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