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烟消云散(第2/3页)

白袍若浪,蹄声滚雷。间隔不过三百步,眨眼之间尔,祖约部曲尚未回过来,便眼睁睁看着白骑黑甲插入已阵,“唰”,寒光疾闪,头颅高高飞起。

太快,那名曲都的枪只提起一半,即轰然坠地,刘浓冷眼一瞥,见不远处一名曲都正欲大叫,当即纵马撞开呆怔的士卒群,直抵那名曲都面前,飞雪扬蹄、楚殇高扬、白袍裂展。

“且……”

那曲都只叫出一半,头颅坠落,血柱喷潮。华亭侯高高勒起马首,振剑道:“三军听令!”

“令在!”刘訚正欲提枪刺死一名曲都,瞬间会意,将枪斜扬,高声回应。

“令在!!”五百白骑暴起一团怒吼。

“令在!!!”经得白骑鼓动,两军阵势嘎止齐顿,继而下意识回应。

“蹄它,蹄它……”

刘浓纵马慢蹄,置身于万军丛中,冷眼缓缓扫过月下黑海,高声道:“各自勒营,回归本阵!宵禁火束,默禁无声,以待天明。如若不然,万蹄踏下,尽辗齑粉!”

“呜,呜……”

话将落脚,苍劲的号角响起,茫茫月下滚出白浪若滔,巨枪铁林层层叠障,一望而无际。

……

天明,城外白雾茫茫,一片安宁,万千甲士,束甲待旦。城内徐烟寥寥,悲声震天,城中居民,捶地痛哭。

红日,照雾破澜,悬临山颠,余莺的花簪被革绯捏在手中,革绯的身前,站着华亭侯。

骆隆,骆隆……

刘浓默然走入亭中,背后白袍扫着青丛,轻微有声,此声惊怔了余莺,她慢慢抬起头来,朝着刘浓欠了欠螓首,轻声道:“华亭侯,骆隆已亡。”

余莺嘴角挂着笑容,朝阳穿亭拂脸,泛着柔和的光茫,若非眼中的死寂,此景原本极美。骆隆的姿式极其不雅,状若一截枯柴,脸上积着一层浅浅的血枷,若非风燎袍摆,隐显一枚熟悉的小酒壶,教人几难分辩。

“斯人已亡,莫论名利与罪孽,赤身来去,理当归葬于山阳。”刘浓抱着牛角盔,看着骆隆微笑的嘴角,剑眉紧皱,心潮却若浪涌,骆隆其人,疯狂而狡诈,数番欲陷华亭侯于死地,然,而今见其永卧青山悬亭,华亭侯心中,复杂难言。

余莺凝视着怀中的骆隆,脸颊慢慢皱起,喃道:“华亭侯,骆隆临别有言,暨待亡故,望华亭侯善待其妻,其子。”

“理当如此。”刘浓眯了眯眼,转首看向初升之阳,声音沉稳。

“格格……”

蓦然间,余莺突地笑出了声,紧紧的贴着骆隆的脸,柔声道:“若是如此,余莺与君,相欠如故,交缠终生尚不绝,徒奈何也。”说着,又对刘浓道:“若是如此,君欠华亭侯多也,终生尚不绝,徒奈何也?”

终生尚不绝,徒奈何也……刘浓闭了下眼,按剑回首,定定的看着余莺,轻声道:“人生百年,譬如朝露,恨昼长,怨夜短。然,人浮于世,恰若草木一春,逢春于阳,即作臻臻荣焕。余小娘子,骆隆之妻,此生,当如是!”言罢,朝着革绯点了点头,深深吸进一口气,快步出亭下山,翻上飞雪,迎着红日,徐徐入城。

……

劫难忽起。

祖氏成年男女皆亡,唯余祖逖之妻女,以及年未及冠、及笄之子女,不足半百之数。如今,乃此半百衣冠,俱聚于祖逖府邸,人人面色悲凄、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火龙吞噬了祖氏族堂,仿若亦啃尽了祖氏傲骨。

刘浓至门前下马,卸下楚殇交由甲士,独身入内,曲平与徐乂欲从,被刘浓挥手制止。

铁履踏青石,白袍漫苍碧,华亭侯目不斜视,步履从容,好似正着青冠月袍,漫行于廊庭,手臂与额角缚着白麻。

院中祖氏族人见此白麻,神情一缓,随即更悲,呜咽成阵。

刘浓穿过悲泣声,来至水阶下,朝着室内,沉沉一揖:“刘浓,求见祖夫人,祖小娘子。”揖而未起。

许氏与祖薤浑身缟素,跪坐于雪麻席中,许氏面容憔悴,默默坠泪,微含螓首,未作一言,未看刘浓。祖薤端着手,未还礼,盯着刘浓雄甲阔背,淡声道:“华亭侯,何来?”

刘浓徐徐起身,迎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奉将军之命,故而南来。”

“南来何为?”祖薤眸子不避不让,伏于腰间的雪指,深缠深扣。

半晌,未闻声。

刘浓未答,半眯着眼,内蕴心悸。须臾,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默然搁于白帘半掩的门口。

许氏瞥了一眼女儿,秀眉皱来皱去,欲言又止。祖薤未看其母,直直将自己的影子嵌入刘浓的眼中,稍徐,眸子冰寒,冷声道:“祖薤仅有一言,不可华亭侯可否据心言答。”

刘浓揖道:“祖小娘子,但讲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