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行(下)
“交换股份?!”张潜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揉了一把,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自己在担心沾上皇族之后,稀里糊涂卷进皇权争斗之中,死无葬身之地。而郭怒却仍然想着,跟那李其之间的买卖没有吃亏。这神经,也太粗大了一点儿吧?如果在下午时,他能早提醒自己这个当大师兄的一声,自己肯定会断然拒绝李基那个什么亲戚入股六神商行,哪怕当面然给对方下不了台,都在所不惜。
然而,转念一想,张潜也就明白郭怒为何不像自己这般紧张了。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教育里,脏唐臭汗清鼻涕,再强盛繁荣的封建王朝,都充满了丑陋和血腥。并且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正常人,平等观念已经深入自己的灵魂和骨髓,即便见了皇帝,也不觉得自己比对方天生就矮半截。
而郭怒和任琮,却是土生土长的大唐人。对皇权和凤子龙孙,有着与生俱来的崇拜。李其能按照商场的规矩,跟他们交换股份,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优秀品格。不由得他们两个不心生好感,甚至惊叹对方的慷慨与仁慈。
“是啊,交换股份。这说明,他知道咱们的六神商行的前景远大,股份金贵。不愿意仗着皇族的身份,占咱们的便宜。所以,除了钱之外,又尽量对咱们做了一些补偿!”郭怒的声音,很快就在车厢里响了起来,果然跟张潜猜测得差不多。
唯恐张潜担心六神商行的控制权被夺走,斟酌了一下,他又快速补充:“师兄你别想太多,我提醒你他有可能是皇家子弟,是不愿意咱们今后跟他交往之时,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至于高老大想买的股份,我把当初转让给我阿爷拿走那十股,分一半儿出来,按照最新一次扩股的价格给他。这样,我阿爷那边差不多赚了三倍,你跟李奉御这边也有了交代。而咱们师兄弟三个原来的股本,都不会受影响。放心,我一直都记得你的话呢,咱们三个加起来,无论如何不会低于五成一。”
残存的酒精开始上头,张潜的脑袋嗡嗡作响,令他的思维明显比平时迟缓,所以,沉吟了好一阵儿,才低声做出决断:“这样?也罢,就按照你说得做!只是有些亏欠了伯父那边!”
“没什么亏不亏的,我阿爷才不在乎这点儿收益呢。他当初只是想帮咱们。后来发现六神花露在长安城里那么风靡,他就一直跟我说,要把他当初买的那十股转让出去,给咱们拓展人脉!”郭怒轻轻笑了笑,很是为自己能有如此慈爱且强大的一位父亲而感到自豪。
“嗯!”张潜神不守舍地点头,脑子的反应依旧跟不上趟。
他想跟郭怒商量,有没有办法改口,推翻了这次合作。然而,除了“跟皇族的人交往,有可能遭受池鱼之殃”之外,他却找不出其他恰当理由。
在这时代,能跟皇族搭上的关系,很多人都视为荣耀!一位肯讲道理,守规矩的皇族子弟,更令人难以将其拒之门外。
更何况,这位皇族子弟,浑身上下半点儿架子都没有,下午的时候,刚刚跟大伙一起喝了个酩酊大醉,并且还互相拍着肩膀称兄道弟。
“师兄你是不是担心,李奉御将来遇到了麻烦,牵连到咱们?”终于发现了张潜脸色和表现的异常,郭怒愣了愣,试探着询问。
“你最初主动替我出马跟他交涉生意上的事情,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么?我可看到你胳膊都开始像鸟翅膀一样扑愣了?”难得跟对方思路接通了一回,张潜瞪圆了眼睛反问。
“我最初替师兄你接招,是怕他拿嘴巴入股,一文钱不想出!”郭怒忽然笑了起来,胖胖的脑袋摇得像个大拨浪鼓,“而师兄你跟他是同僚,直接回绝了他,未免得罪人太狠。所以把我先冲上去,探探他的底儿。等我实在挡不住了,再让师兄你出马!”
“啊?竟然是如此!”张潜听得心里好生感动,冲着郭怒轻轻拱手。
“师兄不必客气,如果不是你,我如今还整天在街头上跟别人打架玩呢!”郭怒又笑了笑,侧开身子,拱手还礼,“至于师兄你担心的事情,其实大可不必。李奉御才是个五品,哪有资格惹上大麻烦?况且皇族那么多,如果沾上点儿边儿,就受株连。这长安城里的人,早就被杀光了!更何况,不是师兄你跟他直接产生了瓜葛,是师兄你手下的人,跟高老大之间做的正经买卖。最近几年,跟高老大做买卖的人多去了,手笔都很大。咱们今天这笔交易,在他那边估计根本排不上号!”
“也对,咱们在商言商,没牵扯其他!”张潜心中的紧张,终于缓和了一些。活动胳膊,长长吐气。
“这也是我为啥非得提醒师兄你,他出身于皇族的地方。”郭怒笑着接过话头,继续低声补充,“他把高老大抛出来,替他做生意,也包含了这个意思。双方彼此之间,只是搭伙做买卖,没有其他瓜葛。而咱们可以假装不知道他是凤子龙孙,继续跟他平辈论交。但是,对皇上的尊敬和礼数,咱们平常却绝对不能缺。特别是师兄你,恃才傲物,不拘小节。万一那句话,你本是无心之语,他听了后,却觉得是在讽谏,辗转给你传到皇宫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