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遇险

日头彻底落山之后, 天色昏暗,几只晚归的乌鸦落在枯瘦枝桠之上,引起一阵轻晃。

这是一条极不起眼的巷子, 放眼望去尽是些普通的百姓小院, 炊烟散去,与外头繁华富贵的府邸大相径庭。

后院的菜地荒芜已久, 角落里用木头搭了个柴房,顶上盖着厚厚的干枯茅草。

这个时辰,多数百姓已经吃完晚饭,各自在屋里歇息或是说话。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向柴房,蹲在门前看守的小丫鬟立即起身行礼:“小姐。”

“把门打开。”

身后的丫鬟将灯笼往上照着锁, 更清晰地映出为首女子的模样。

一张骨相偏圆的脸硬是瘦出了尖下巴,显得眼睛格外大,却并不可爱, 反而乌漆漆的, 有些不自然。

柴房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王袖心目光缓缓落向昏睡在地上的苏蕉儿, 神色骤然铺满恨意。

她森森地笑了, 轻声道:“小千岁, 没想到你也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

想当年,她不过是年少无知,冲撞了出宫的苏蕉儿,整个家族处处受到针对。

父亲堂堂尚书丢了官帽, 外祖家急着撇清关系, 没过两日便与母亲断绝关系!

而她,从令人艳羡的二品尚书嫡女,一朝沦为人人避之不及的祸害, 以往密友纷纷避而不见,更不必说往日死敌,自然更是落井下石!

如今,整个王家已然在京城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人记得了。

思及这些年宛如透明人般的卑微生活,王袖心胸中便好似燃着一把火。

“那几个宫女处理干净了?”

“是。”

“把她给我弄醒!”王袖心狠狠道,她要看这位小公主害怕得磕头求饶的模样!

丫鬟打了一盆冷水来,却犹豫道:“小姐,真的要这么做吗?如果被发现了……”

王袖心冷笑道:“计划不是很周密吗?再说,真出了什么事,楚小姐也会兜着,她那十几年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可不想毁在这里。”

这反而是丫鬟更担心的,那位楚小姐虽然瞧起来温和雅正,但不知为何,总叫人心里毛毛的。

还口口声声说,是好心给小姐一个报仇的机会,真是好机会,她怎么不亲自动手?

只是王袖心心里的怨气憋了这么多年,哪里有冷静下来思考的本事。

见丫鬟迟迟不动,索性自己夺过水盆,一用力,尽数浇在苏蕉儿脸上。

夜间冰凉的井水瞬间浸湿了大半的头发与衣裳,冷得她在昏迷之中都下意识蜷缩起来。

片刻,苏蕉儿缓缓睁开眼,茫然不知身处何地。

一双浅色绣花鞋映入眼帘,鞋底沾了泥土,绣面也磨损严重,翘起几根线头。

只是还未等她缓过神,那穿着绣花鞋的脚便抬起,不轻不重地踹上她的脸颊。

王袖心心里爽快极了:“小千岁,可还认识我?”

苏蕉儿努力睁大眼,她又怎么认得出来呢,只能努力地护住脸,露出一双盛满惊恐的大眼睛。

王袖心也不急,换了只脚抵在她腰间,感受到那柔软纤细的弧度,毫不心软地踹上去。

苏蕉儿疼得眼泪汪汪,连忙改为捂着腰,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她哭泣的声音极小,像是某种吓破了胆的小动物,王袖心反而觉得不痛快,蹲下身两手掐住她的脖子:“哭吧,哭吧,再不哭就没机会…”

“小姐!有人来了!”守门的小丫鬟从外头慌慌张张跑进来。

王袖心猛地起身,拧眉:“不可能!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恐怕宫里才发现不对,怎会这么快!”

“不是宫里的人!是周边的百姓!看见咱们前院着火了!来救火的!”

“怎么好端端会起火?”王袖心快步走出柴房,果然隐隐听到前院许多人在喊。

——“有人吗!”

——“你家茅草堆着火了!”

这起火可不是一家的事,万一连绵起来,周围邻居都要遭殃。

小丫鬟慌乱道:“小姐,他们恐怕要闯进来了!”

未免引人注意,这里只有她们三个,且被绑的是个身娇体弱的傻子,一个人就足以看得死死的。

王袖心一皱眉:“慌什么!你在这里看着!采戏,随我出去!”

主仆二人匆匆离开,苏蕉儿终于有喘气的功夫,颤颤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胡乱擦掉脸上混合的眼泪和灰尘,哽咽了一声,仍努力地扶着墙站直。

只是才走了两步,便撞上一道比她高大不了多少的身影。

小丫鬟身后便是紧闭的柴房门,苏蕉儿攥紧脏兮兮的裙摆,尝试张了张嘴,喉咙却被堵住似的,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小丫鬟却好似很高兴:“原来你就是小千岁。”

苏蕉儿一愣,呆呆地望着她。

小丫鬟打开了门:“你快走吧,王小姐马上就要回来了。”她补充一句,“从后面走,篱笆破了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