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2/2页)

昨晚,应是没被发现吧?

大门响了声,萱草披着蓑衣回来了。

“干什么去了?”

“许远说堰塞湖的情况不好,恐怕这些天都不能回来,我收拾几件衣服给他送去。”

“等等我。”顾春和急忙下地,草草梳洗一番,提好昨晚准备好的旧衣服和吃食,“我顺道去看看孩子们。”

萱草一扬手里的小包袱,“走啦!”

“我爹呢?”

“一大早就去滦州帮忙了,见你睡得熟,就没吵醒你。诶,你的嘴唇怎么肿了?”

顾春和虚虚掩住了嘴,赧然笑道:“上火了。”

上火还能肿嘴唇?萱草狐疑地打量她两眼。

顾春和把衣领往上拉拉,赶紧岔开话题,“你说的堰塞湖是怎么回事?”

“地动的时候山体崩塌,把滦河从中截断了,好巧不巧,就在滦州城头顶。”提起这个,萱草也是忧心忡忡。

顾春和明白过来,“上游的水源源不断过来,越积越多,就形成了湖?”

萱草点点头,“可不是,咱们困在滦州这十来天,幸亏它没决口。”

“想想咱们也真够命大的!”顾春和心有余悸感慨道,“天公偏不作美,刚晴好两日,又开始下雨,赶紧停吧,让老百姓也喘口气。”

可老天爷好像没听到她的心愿,反而噼里啪啦下得更猛。

等她们到滦州城外的粥棚,已是磅礴大雨,天地间雾蒙蒙一片,街道上流水哗哗,闪电刚过,轰隆隆的雷声便紧随其后,雨水瀑布似的泼下来,顾春和半边身子都被浇透了。

灾民们住的帐篷搭在地势较高的地方,饶是这样,里面仍有不少积水。

孩子们看见她来很高兴,几个相熟的缠着她叽叽喳喳的,另几个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瞅着她腼腆地笑。

“听郝郎中说,我们可能又要搬,去更远的地方。”一个男孩子边吃边说,“姐姐,我们是不是不能回来了?”

顾春和奇道:“为什么这样说?”

“要发大水,这片都会淹。”说话的小女孩非常伤感,“大家都在说这事,谁也不想走,隔壁的大娘说,一走,我们就成流民乞丐了。”

琢磨了会儿,她安慰孩子们说:“无论是走是留,肯定都会安置好你们的,所以不要担心,你们既不会成为流民,也不会成为小乞儿!”

“真的?”

“当然是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她虽不是主事的官员,可有谢景明在,就绝对不会大批流民出现。

但她觉得,还是和谢景明说一声的好,一天的功夫,堰塞湖的险情就传得沸沸扬扬,看来官府并未隐瞒堰塞湖的情况,不过闹得人心惶惶的,也不是好兆头。

滦州城的积水更严重,她和萱草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好容易才找到谢景明的军帐。

却是不在。

水流加上暴雨,堰塞湖的水位迅速上涨,边防军、差役,还有当地征调的河工,都去山上挖分洪渠了。

工部治水的官吏说,堵塞河流的都是山体崩塌的碎石泥土,远远不如人工筑建的堤坝坚固,随时有崩溃的可能,需要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测水位。

可想而知,这些监测水位的人,也随时有死亡的危险。

最后是边防军承担了这项任务。

“一共一百二十人,王爷选的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都立了生死状。王爷在前头和他们说话,为什么一定是我们的人去?”那文书说不下去了。

一百二十名士兵如钢浇铁铸般站在雨中,雨点迷蒙了天地,他们手里的鸣镝在雨幕中泛着光。

谢景明站在他们面前,没有撑伞,没有穿蓑衣。

“打仗是为了我们身后这片土地,监测水位也是为了我们身后这片土地,如果有人觉得不值,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等上了山想再下来,就是逃兵。”

没有人出声,更没有人退缩。

“一百二十个,你们的面孔我都记下了,我亲自送你们上去,也希望亲自迎你们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出发!”

他伸手抹了把脸,第一个走向堰塞湖。

身后的队伍在沉寂中迈开步伐,军靴踩在雨地中,溅起的雨水开出一朵朵小花。

顾春和躲在树后,没有上前,更不敢喊他,她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哭出声来。

她看见谢景明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