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午后秋雨绵绵, 雨滴滴落在小巷的青石板上,成了一面面小镜子, 映出行色匆匆的路人。
一旁挡雨的屋檐下, 几个三四岁小童高高扬起婴儿肥的小手,垫着脚使劲,将手心的小石头扔进堆积起的小雨潭里。
咚得一声响, 水花四溅。
简欢就像那颗石头, 猛地被甩抛出去。
她猝不及防,身子与地面撞击的那一刻, 散架般地疼。
简欢反应了片刻,不敢置信地从地上坐起来, 水光潋滟的眸瞪向罪魁祸首, 气到眼前发黑, 大怒:“沉寂之!”
“……抱歉,我现下不想。”
沉寂之双手撑在浴桶边缘, 手背青筋暴起。
刚刚太过急切,他的唇瓣被简欢的牙磕破了皮, 沾着点点血渍,像冰天雪地里盛放的红梅。
他气息急促,但眉眼间却很平静, “简欢,走吧。”
话音落下,沉寂之朝简欢轻轻弯了弯唇,整个人往下滑。
浴桶之中,水面剧烈晃动着, 将少年的四肢、脖颈、五官, 悉数怀裹在内。
沉寂之藏身于水下, 乌黑的长发宛若水草,在血水之中轻盈地漂浮着。
简欢的视线落在水里,落在那殷红的血色上。
她抿着唇,眼眨都不眨,盯着那血水看。
半晌,她安静地爬起来,什么也没说,拿着油纸伞离开了房间。
粉色裙摆一路拂过院中的鹅卵石小道,油纸伞并未撑开,垂在少女的身侧,在行走间一下一下击打着湿透了的襦裙。
漫天的雨顺着额前的发滑下,沾湿了简欢的眉眼。
她伸手抹了把水,突然间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傻子。”
又走了几步,简欢停了下来。
她仰头望着阴云堆积,灰沉沉的天,任由雨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简欢轻轻闭上双眼,近距离感受着这场秋雨。
园中四处,树丛花朵被风雨吹弯了腰。
风卷起她的发,她的衣,在空中舞动着,呼呼刮着。
雨水很凉,但好像又是暖的。
风有些冷,但怎么会如此温柔。
女孩紧紧抿着的唇角忽而弯了起来,像是月牙。
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简欢对着落雨的天空小声告状:“沉寂之是大傻子。”
接下来两日,简欢早出晚归混迹在百器宗,忙得脚不沾地。
那日和沉寂之说,其实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百器宗并未隐瞒菩提塔一事,相反,只要道明来意和身份,百器宗都会让相应弟子带人去翻看当年的卷轴。
但卷轴不太详细,上头记载的内容,和简欢在九州城时打听到的差不多。
不过卷轴多了当年炼制菩提塔的弟子名单,其中大多数人在几百年的岁月中,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但也有几个,如今已是百器宗的长老。
这两日,简欢就在挨个骚扰这些长老,意图打听到更多消息。
她发现玉清派弟子的身份,在这修仙界是真的很吃得开。
再加上百器宗的开山老祖是玉清派弟子,简欢在百器宗里就更是如鱼得水。
长老们都挺爱听她讲谷山那老头的糗事,和玉清派各长老的爱恨情仇。
这得多亏宅在玉清派的姜棉,一直奔波在八卦第一线,且会第一时间在玄天镜上和简欢分享。
“你这丫头,实在是缠人得紧。”鬓角微白的女长老看着为她端茶送水的简欢,一脸无奈,“事关菩提塔一事,知道的我都已经和你说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简欢从一旁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长老附近,眨眨眼,开门见山道:“白长老,我想知道余长老一事。”
她心里有些紧张,甚至做好了被赶的准备。
这位当年主管菩提塔一事的余长老在二十几年前死了,但死因未明,在一众因为雷劫、秘境历练等原因死去的那些人里,是唯一一个。
对这余长老的死因,百器宗可谓是三缄其口。
简欢和前头几位长老本来都相谈甚欢,但只要一问到这位余长老,那些长老就脸色古怪地说有急事离开了,之后再也不肯见她。
听到‘余长老’三个字,白长老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她看向简欢,眼神意味不明:“那几个老家伙这两日都不来我这瞎转悠了,是被你问怕的罢?”
简欢乖巧一笑:“兴许是。”
“你这茶喝着确实烫嘴啊。”白长老将茶杯放下,欲言又止,最终轻声提醒,“他们不说自有道理。余长老之事——”
对方顿了顿,“算是我们百器宗之耻,掌门向来忌讳我们说这些。”
简欢凑近了些,关心地道:“余长老当年到底出了何事?”她举手,脸色郑重,“长老您放心,此事我顶多回去和我师兄提一句,他嘴巴很紧。我和他都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
“倒也不必。”白长老被简欢的煞有其事逗笑了,“这些陈年旧事,你们玉清掌门,其他门派那些老家伙啊,多多少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