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3/5页)

听到俊仪的话,他又凝眉琢磨了数秒,才站直身体,把老傅叫过来的同时对俊仪说:“我没见过她,是不是跟姜特在一起?”

俊仪像个小陀螺,在片场周而复始地转。遇见姜特,问他,他说没见着。俊仪便走向休息室。她之所以最后走向那里,是因为应隐在工作时很少回去那边休息,多半就是在座位上喝喝热水。休息室和化妆间是同一个木屋,俊仪抵达时,察觉到门锁上新落的雪明显有松动。

推开门,炉子的余温还在,梳妆镜前不见旧人。

“姐?隐隐?”俊仪叫了两声,没人回应。

或许是这里太空了,令她的声音有回声,她心头忽然间涌上一股心慌。俊仪忍耐着,脚步有些虚浮,严谨地推开洗手间的门。那简易的洗漱台湿漉漉的,像是刚被人用过一回,敞着的纸篓里,丢着一团湿沉的洗脸巾。

有人在这里刚洗过脸。

但会是谁呢?还没收工,她不应该卸了尹雪青的妆。

俊仪掌着门框,眼睛睁得大大的,咕咚吞咽一口,猛地转身走掉。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目光空空洞洞,过了半晌才聚焦。

雪地靴踩在村子泥泞的道上,带起因为融雪而软烂的泥块。砰的一声,女孩们的卧室被用力推开,撞到墙上。这里也很安静,不像有人来过。

俊仪已经很小心了,哪里会知道,衣柜的绿色大衣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挂着的,是属于尹雪青的戏服。

她早已换回了自己,在吻戏之前。

“不会的,不会的……”程俊仪出声安抚着自己,一阵风似的奔跑找向缇文,“她不会的,她在吃药,她还没见过商先生,她还没杀青……”

她找了许多充沛的、充满逻辑的理由。

还没跑回导演组棚下,热泪却已经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那一次,上一次,她没来得及,她好笨,被应隐支开,如果不是麦安言突然觉得不对,她就要在那张床上永远睡去。急救通道的灯多冰冷,俊仪不知道,只记得那盏高悬的「急救中」,颜色好红。

她还是惊动了缇文,缇文也还是惊动了导演。

栗山的取景器啪嗒掉在地上,他苍老的面容一贯坚毅冷峻,却因为此刻的惊愕而前所未有的生动。

“去找!去找!”他顾不上弯腰去捡,手臂一挥的同时,年迈的脚步因为骤然跑动而跌撞一下:“快!”

“栗山!”缇文叫他全名。

栗山回头,与这个年轻女孩的目光对上,已明白过来。他点点头,沙哑的声音吩咐副导演:“所有人都安排出去找,就说还剩最后一场戏,等着应老师试光。”

这片雪域太大了,无边无际,雪岭云杉黑色地站在山腰线上,半天也等不到一只鸟落脚。

剧组百十号人,沿着村庄的条条小道散落开来。

他们租用的房子太多了,哪一扇门推开,都有可能目睹意外。村里的牧民也被惊动,他们反复被问有无见过一个挽着发髻、穿着玫红色线衣和黑色羽绒服外套的女人。

“她不会在村子里的。”俊仪斩钉截铁地说:“她会出村!”

“找脚印!”缇文当机立断:“派一些人出村找,找新鲜的脚印!”

从直升机上看,地面上的行人,如渺小蚂蚁,跋涉得那么惶惶然。

它从省会机场起飞,在空中跨越五百公里而来。

“商先生,我们在哪里降落?”飞行员操纵着驾驶舱,令手中这一架双发旋翼直升机悬停在可以目视地面的高度。螺旋桨的破风声震耳欲聋,他不得不拎开一边耳罩,用吼的说话。

许许多多的人都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天空中会出现直升机。

是剧组的吗?之前没听空飞组提过。

鲜绿的人影在雪上只是小小一点,像一抹嫩芽。

商邵瞳孔骤缩。

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单单认出了她。

心中强烈的直觉那么不详,他不顾一切要飞机降停。

“那里不可以!”飞行员回道,探身俯瞰地形:“我只能把你往那边放下!”

那里是一处天然平台,稍矮于山腰,离应隐的直线距离过百米,但如果要徒步上去,恐怕得十几二十分钟。

“用云梯!”

“做不到!你没有经验,我要对你的生命安全负责!下面地形复杂,以云梯的高度跳下去,你可能会被树枝穿透!”

他不再听商邵的命令,推着操纵杆缓缓下压。直升机俯冲而下,螺旋桨带起剧烈气流,将雪刮得起舞。

悬停数秒后,飞机降落。只是还未停稳,机上的男人就纵身跳了下去。机舱内,只剩未挂起的耳麦来回晃悠。

雪太深了,而他对中国内陆的气候一无所知,只穿着一双黑色巴洛克皮鞋。一脚下去,雪几乎没到小腿,拔起时,积雪落进鞋中,濡湿他的裤管鞋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