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辰(十六)(第3/5页)

这是把沉甸甸的实心木头剑,剑刃并不锋利,摸起来有些粗糙。

她拎着剑,似想到什么,提裙出了院门:“等我。”

花厅之外便连着水家的后园,郁郁葱葱,蝉鸣阵阵。

徐千屿绕过假山,那狐狸一手提着篮,爬上爬下,抓起篮中各色的花瓣,在山壁上抛成一个仕女图画像,以讨小姐欢心。

听闻她脚步声,狐狸跳转过身来,弯起眼睛道:“小姐生辰快乐。”

眯起的眼睛,却不住地瞄着她裙带上挂的锦囊。

徐千屿右手将剑反手立在袖后,看了假山一眼,说:“赏。”

说着便从锦囊内掏出一锭金,咕噜噜丢到了前方,狐狸大为欢欣,作了个揖便转过身去捡,两条如云尾巴摆到了身后。

正在这个瞬间,徐千屿的绣鞋冷不丁踏住其中一条尾巴尖,反手就是一剑,竟将一条狐狸尾巴连根砍断!

那剑太生,太干脆,至于那狐狸都未曾反应过来,爪子还欢喜的去捡那金锭,等抓到了,才觉尾根一凉,再接着便是大吃一惊,金锭掉落,痛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狐妖百年方得一尾,这一剑下去,狐狸便没了百年的修为。

徐千屿看着它在地上哭泣打滚,并无恻隐之心,双眸如某种冷而纯粹的珠玉,她天生在这处少开一窍,除了亲人,对任何非人之物,都少有亲近怜悯。

狐狸哼哼唧唧地哭道:“我伴小姐八年,缘何落得如此结局……”

风拂过徐千屿的发丝,这八年种种,闪过心头,不过这模糊的难过马上便随风而逝,她垂下长而密的眼睫:“可你害我。”

狐狸一惊,便知道事情败露。

从前它虽然口中谄媚,但心里却略微不屑:小姐实在好哄,靠它百年的道行,哄骗一个小女孩子,岂不是易如反掌。所以徐千屿在她眼中,和一个行走的钱袋子并无区别。将徐千屿做成了贡品,它也只是惋惜,从此以后,便没有那么容易得来的金银。

然而此时缓过劲儿来,见她手中还握着剑,面无表情,狐狸尾根疼痛,后心发寒,第一次对小姐有了畏惧之心。怕徐千屿越想越气,将它另一只尾巴也砍了,当即忍痛坐了起来,哭告道歉,说自己都是一时糊涂,还望小姐开恩。

磕了几个头,见徐千屿没有追究之意,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溜走了。

地上的狐尾本就是精怪修为所化,此时闪烁白光,缓缓缩了形,变得只有手掌那么大,毛茸茸的一条。

徐千屿将它捡起来,见剑还缺一个剑穗,便将它拴在了剑上。

那假山也无法障目,沈溯微从窗内目睹全称,有些诧异。

他并非诧异千屿的惊人之举,而是她分明未曾练剑,方才劈砍的那一下,却有他的用剑之风。

这很奇怪。

徐千屿当风走回来,剑同剑穗一并搁在桌上。

“这剑很好,但我不能要。”

“为何?”水如山忙道。

“我若拿走了它,家里往后如何防御大魔。”徐千屿道,“你们放心吧。我入门派以后,会找到我的本命剑的。”

前世败雪伤了她,既然与她不合,她也就不找了。但总会有别的剑吧。

水如山却叹道:“你拿走罢,我总得给你一点东西。你若出嫁,我当随给你千金的陪嫁,你要是做生意,我便给你百间铺面。如今你去了仙门,金银珠宝化为尘土,就让外祖父,赠你一把趁手的剑吧。至于家里……”

“留在家里罢。”

沈溯微忽而道:“晚辈愿将此剑赠与水家。”

说罢,手中剑影正正横在桌上。

剑上金芒拂去,现了实形,白玉作柄,金蛇缠绕,小巧玲珑,乃是一把极为漂亮凌厉的宝剑。

“此剑甚重,光芒闪耀,名为袖中摇光。若悬于室内,方圆十里,妖魔不敢造次。”

水如山瞥着剑,有些惊诧:“你连本命剑都愿意给出?”

一把好剑是修士无上之珍宝,即便是当年的徐冰来,愧疚之下,留下了身上所有法器,也未曾留下自己的剑。

沈溯微却再不看那把“袖中摇光”一眼,仿佛那剑与他毫无关系:“本命剑和剑君心意相通,片刻不离。既然我有赠人之意,它便从此不是我的本命剑。”

他早觉此剑太过招摇,于他无益,如今见水家处处雕梁画栋,金玉满堂,和它相得益彰,便不如归了水家。

而对他来说,太过绮丽晃眼,太惹人注意,便是一种危险。

“好。”水如山没有推辞,叫两人抬着,将剑挂于墙头。

他并非贪恋此剑珍贵,而是不想让徐千屿太轻易地被带走。

他要蓬莱仙宗有一个修士永远记得,她是他付出了一把宝剑才带回的,从此待她便留意几分。以后她受了委屈,能有人相护,有人将她珍之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