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四只小狐狸撞得生疼,皆是两眼含泪,险些儿哭出声来,又怕没了男子汉气概,便强忍着,用爪子掩着,细细叫唤了两声。
只有小红狐满地找头,小爪子刨地,惊慌失措:“我头还在不在,我头呢?”
“还在。”沧玉笑着问道,“你们来我这儿做什么?”
待这阵疼痛过去,小白狐狸才道:“我们寻到枚蛋,想送给大长老补身子。”
“你们不是赏月吗?这蛋寻得好快。”沧玉躬身拾起那枚红蛋,只觉得有几分烫手,说是熟了,却又隐隐约约感觉到那蛋中还有生机,奇道,“我还当是个水煮红壳蛋,里头竟还活着,该不是什么火鸟的蛋……吧。”
他心里一咯噔,想到倩娘喷火的模样,忙道:“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噢,昨日有只灌灌与山魈打了起来,一边吐火一边吐水,那灌灌窝里掉出来这枚蛋,所谓见者有份,啊不是,逃命有份儿,我们看它没脚,就带着它一起跑了。”小红狐老老实实道,“不过它不知怎的,晚上还好,白日就越来越烫,这会儿还算是好的呢,早上简直烫得像个火球。我们想着大长老伤还没好,就送来给你养身体了。”
沧玉心道:“的确烫手,难怪倩娘秃了不少羽毛,就按这蛋的温度来讲,她没烫秃皮都算是母子心有灵犀了。”
“好吧,你们倒也老实,随我进来吃些果子吧。”沧玉笑了笑,带着这蛋进了屋,找个竹篮装上,五只小狐狸高高兴兴地跑了进来,满屋子乱窜,他们几个天不怕地不怕,递根筷子都敢顺杆往上爬。等沧玉从厨房里拿了山泉水跟野果出来时,梁上挂着两只,灯盏脚趴着一只,自己被窝上躺了两只,叫得都十分欢快。
五只狐崽见着食物来了,一跃而起,看那泉水清澈、花果鲜嫩,不觉口中流涎,齐齐扑上前来,围着盘子拱成一团,翘起五个圆乎乎的小屁股,大尾巴摇来晃去,时不时误伤友军,也不管被抽打了几下,只顾埋头吃喝。
到底还是些孩子。
青丘并非没有熟食,只不过这熟食跟美食的差别实在有些太大了,沧玉自己也没有什么手艺,久而久之就懒得费心,干脆准备了许多果子在家中,之后倩娘来了,由于投诚缘故,又在院落里种了几棵小果树,四处去寻更好吃的果子给沧玉,免得沧玉哪天饿急了把她给吃了。
防范于未然嘛。
沧玉托起这枚红蛋仔仔细细观瞧了一遍,寻常的蛋要是这么烫,八成是熟了,可是这枚蛋却还能感觉到一点生机。这么熟还能活下来,估计是不能熟吃,而沧玉对吃毛鸡蛋毫无兴趣,更何况,这要真是倩娘的那枚蛋,留下来还给她,也算成鸟之美。
虽说沧玉不知道禽类对自己下的蛋是不是都有感情,但既然倩娘有了神智,想来也应该有人类的感情。
小狐崽们丢了颗火蛋,却各个吃饱喝足,还打包了几个果子当宵夜,塞在身上挂的小布包里,顿时将不舍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高高兴兴地跟沧玉道别后就离开了。
倩娘出外,直到半夜才愤愤不平地回来,沧玉等她半夜,见她脸上只有愤怒之色,却无任何悲伤之情,不由得心中怀疑,就使了个神通将这蛋藏在袖中,老神在在地抄了手问她:“你原来已经婚配么?”
“婚什么配。”倩娘悻悻道,“老娘黄花大闺女一个,瞎说什么呢?”
沧玉道:“可我听你方才说丢了枚蛋。”
“是啊!”倩娘愤愤不平,“不知道哪来的杀才、小偷、混账强盗!竟敢来偷我的蛋。那蛋可香了,我捡到它时馋得厉害,哪知道蛋壳坚硬,用火烧又烧不熟,就等着孵出来再吃,结果现在都没了,也不知道落在哪个捡便宜的混球肚子里。”
沧玉这才明白,登时哭笑不得,便从袖中拿出那枚蛋来,问道:“你丢得是不是这枚蛋?”
倩娘惊呼了一声,才记得去看沧玉的脸色,便讪讪道:“是……是啊。我可不是背着你偷吃,只是没想起来这茬。”
“这蛋命运委实曲折,既然吃不下,倒不如留他一命,你先孵着吧。”沧玉顿了顿,又笑道,“也算提前练习一番。”
这蛋在沧玉手中轻若无物,被一抛,便稳稳当当落在了倩娘的窝里,而他好似全然不在意一般走进屋中去了。
倩娘却是一阵胆战心惊,飞到窝上左看右看了会儿这枚蛋,只见月光照在蛋上,壳身赤红逐渐消退,竟显得壳儿晶莹剔透起来,蛋身愈发透明,中似凝着团猩红色的火焰,红至发黑,正一跳一跳,宛若人的心音。
那火焰简直难以逼视,倩娘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双眼一阵刺痛,急忙别过脸去不敢再看,用肚皮试了试蛋上的温度,这才坐了下去,嘟嘟囔囔道:“怪狐养怪蛋,这沧玉平日吃素,动手就杀生,重明鸟都叫他打死了,这伤养这么多天还不好,大家都是鸟,可别迁怒到我身上。我先瞒了他这蛋的事儿,现在他不吃,硬要我孵蛋,现在也不知道在上面折腾了什么古怪,竟平白生出一股子邪火,我若不孵,八成是要找个由头给我好看。我可不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