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命神机(2)

朱聿恒并没有良心。

他抛下阿南狼藉的屋子,骑快马到虎坊桥。一直在这里等待的韦杭之,看见皇太孙殿下如此狼狈地到来,震惊惶惑不已。

而朱聿恒唯一一句话就是——

“把诸葛嘉叫过来。”

临近午夜,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响在街上,踏破顺天府的夜禁。

神机营提督诸葛嘉,率七十二骑精锐直入顺天。

韦杭之已候在城门之内,看见他们到来,便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

松明子照亮了黑夜的街衢巷陌,被马蹄和火光惊动的百姓有几个胆大的,偷偷开一条窗缝张望一眼,便立即将窗户紧闭,落好窗栓。

“是神机营的人,好像领头的还是那位诸葛提督!”

这位凶名赫赫的神机营提督,纵马直奔短松胡同而去。

七十二名精锐在巷口下马,团团围住六间平平无奇的连厦,各自备好火铳,装药实弹。大部分人拿着短铳、长铳,另外有四个身材魁伟的提着碗口铳,就地寻找支架,将碗大的铳口对准房门。

韦杭之看这架势不妙,便压低声音对诸葛嘉说道:“殿下的意思,他要活口,务必。”

诸葛嘉点头,吩咐下去,碗口铳先不动,仅作威慑,其余长短铳依旧荷实,对准门窗不准挪移。

“好吵……”阿南嘟囔着,扯过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那个没良心的男人离开后,阿南苦哈哈清理好屋子,刚刚躺下,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乡,就被吵醒了。

但随即,她就清醒了,一把掀开被子,凝神静听外面的声响。

马蹄由远及近,直奔短松胡同而来。很快,她家前后门都传来了呐喊声,火把的光隐隐透进窗缝来。

阿南跳下床,赤脚跑到窗前,稍稍推开一条窗缝向外张望。

她租赁的房子与隔壁五户人家连在一起,外边数十人马将连栋的人家一律围住,但那些人的目光,都落在中间这一间——也就是她住的房子上。

阿南皱起眉头,想起那个潜入自己家的男人,不由得郁闷至极:“小没良心的……你是朝廷哪只鹰犬?我都放过你了,你居然还叫这么多人来杀我?”

再一想,她就更郁闷了——不能早点来吗?早知道还有一场大闹,她为什么要累死累活收拾屋子?

松明子照亮了黑夜的巷陌,也照亮了围困短松胡同的那群人。

青蓝布甲白铜钉,每个人的腰间都带着火铳、锡壶和短刀。

阿南的目光落在领头的那人身上。火光投在他的面容上,凤眼薄唇,肌肤苍白,清秀中透着一股狠戾,正是南直隶神机营提督诸葛嘉。

阿南不由得苦笑出来:“啧啧……不得了不得了,我何德何能,值得这位诸葛提督大驾光临啊?”

像这种大人物,深更半夜率众来擒拿她这样一个孤身女子,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而且他居然连攻城略地时用的碗口铳都拿出来,对准她窗口了!阿南思索着,抬手抓过梳妆台上的蜻蜓钗子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还没等她理出头绪,隔壁传来嗷的一声尖叫,随后就是重重摔倒的声音。大概是邻家那位年迈的阿婆受不住刺激,吓晕过去了。

这声响仿佛是揭开序幕,被围住的其他几家,老弱妇孺们纷纷哭喊出来。毕竟,深更半夜一睁眼,看见碗口大的火铳就架在自己家门外,谁能承受得住这种心理压力?

在周围一片鬼哭狼嚎的声响中,阿南淡定地用蜻蜓钗挽好头发,合拢了窗缝,落好窗栓。

屋外诸葛嘉一挥手,旁边一个壮汉站了出来,声如洪钟地大喊:“屋内所有人,统统出来,不许携带任何东西!否则,格杀勿论!”

旁边几户人家赶紧抱起孩子、扶着老人,踉跄出了门,远远逃出了短松胡同。

唯有中间阿南所住的那一间,悄无声息,连灯火都不曾亮起。

扛碗口铳的人避开一条路,让其余人携带短刀与火铳进入屋内。但那碗口大的铳口始终对准阿南的屋子,火绳也依旧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亮着。

诸葛嘉看向各处埋伏,所有人握拳表示准备完毕。

一声唿哨响起。扛着木桩的两个彪形大汉率先撞破了大门,墙头上的人同时轻捷地翻入院墙,破开前堂大门涌入。布置在后院的人也一起跃入,闯进后堂。

松明子照亮了堂屋所有角落,里面空无一人。

诸葛嘉迈入院内,环顾四周。一个士卒将耳朵贴在板壁上停了停,确认了声响后,踹开东厢房的门。

漆黑的屋内,有一道白色人影快速闪过,衣衫下摆一晃,就隐入了角落之中。

火把的光随即照入,众人涌进屋内待要抓捕,却看见屋内空无一人,墙角只立着一个博古架,紧贴着墙壁,根本不可能藏人。

诸葛嘉示意士卒们慢慢靠近,他们将博古架从上至下敲击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机关手脚之后,才将架子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