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风起春波(2)(第2/3页)

卓晏之前没有赌过,看不懂他们的牌,只见阿南的手不断摸牌又不断打出,也不懂什么意义。他只注意到她手心手背和手指上有不少细小的伤痕,和皮肤上的细纹混在一起,根本数不出数目来。

而且,她抓东西的时候,手特别有力,握牌的时候简直不是在捏,而是在攫取掌握,那牢固执拗的模样,似乎永不会放手。

卓晏正神游天外,没注意到随着牌局的进行,周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在压抑低矮的屋内回荡。

其中最急促最大的呼吸声,来自于鬼八叉。

他盯着桌上翻开和未翻开的牌,脸色灰白,额头冷汗涔涔。他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却迟迟没有掷出下一把骰子。

而他对面的阿南,却是悠然自得地敲着手中的骨牌,说:“老先生,年纪大了,就别硬撑着啦。咱们已经推了十一局,四十四条三百二十张牌,八八组合数目以亿万计。你当年能同时开八局,可现在你算不过来啦,要还不放弃我这一局,恐怕心力交瘁失了神智,余生都无法再摸牌了。”

鬼八叉没理会她,咬牙盯着桌上那些剩余的牌,闷声道:“老头我成名的时候,你个小丫头的妈还不知道哪儿呢,我……”

话音未落,他闷哼一声,忽然就翻了个白眼,仰着头整个人向后翻去。只听咚的一声,连人带椅翻在了地上。

旁边人吓得赶紧上前把椅子抬起来,再看鬼八叉时,他脸色惨白牙关紧咬,身体颤抖,那瘦骨嶙峋的胸口似风箱般剧烈起伏,竟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阿南把手中牌一丢,说:“我说吧,心力交瘁,厥过去了。赶紧的抬下去请大夫瞧着吧,以后好好养老,别再上赌桌了。”

一直坐在旁边盯着牌局看的前庄家,此时霍然站起,指着阿南叫道:“我就说你使诈了!真是胆大包天,敢到这里来闹事!”

阿南撩起眼皮瞧了他一眼,笑了笑,问:“是吗?那我怎么使的?”

“把你的手给我们看看!”那人俯身越过台面,抬手就向她的手臂抓来,“我注意你的手臂很久了,里面是什么?是不是你使诈的……啊!”

他的动作很快,却不料阿南的手更快,只看见白光一闪,血珠飞溅,两截断指伴着庄家的惨叫声,掉落在了阿南面前桌上。

谁也看不清那闪过的白光是什么,等回过神来时,只看见庄家握着鲜血淋漓的手惨叫,那只右手上,食中二指已经各被削去了一个骨节,正在汩汩冒着鲜血。

阿南放下了蜷在椅上的腿,身体靠在椅背上,还是那副没骨头的懒散模样,唇角的笑容没有减淡也没有加深:“到底是我使诈,还是你们使诈,叫你们话事人出来说明白。”

在那人握着自己手掌的惨叫声中,昏厥的鬼八叉被匆匆抬走。同时来了八个护院,个个手中拿着棍棒,如狼似虎。

卓晏惶急地看看周围,又低下头问阿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在这里闹事?”

“什么地方啊?”阿南反问。

卓晏看看周围,急得直跳脚,把声音压得更低:“这里明面上是个扬州大贾开的,可事实上,背后的人,是宋言纪!当今圣上面前都说得上话的大太监,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被派遣来监督制衡我们神机营的宋提督,你明白吗?”

“喔……”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走到这个宋言纪的地盘来了。

阿南笑嘻嘻地从面前银饼子堆中拿出个五两的丢给他:“这个还给你,连本带利,咱们两清了,你快走吧。”

卓晏把那块银饼子拍回她桌上,一副又急又气的模样:“你快跑啊!这么多人要打你呢,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办?”

“卓世子说笑了,我们是做生意的,和气生财,怎么会动手呢?”后间的帘幕一掀,这回出来个白胖的中年人,圆圆的脸,圆圆的下巴,又满脸堆笑,要不是嘴唇上有两撇胡子,看起来就跟年画上抱鲤鱼的胖娃娃似的。

他说话的语调也是和和气气的,甚至带着点妩媚。

阿南一听到这声音,再一看他那两百来斤的身躯,顿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当时在神机营,把她带入困楼的那个胖子吗?

胖子走到阿南面前,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快淌下来了:“姑娘,我在这里还说得上话。您也别急,有什么事情就言语,咱们先解决了您的事,然后您看着给刘鼠儿补点汤药费。他少了两截手指,以后吃不了这碗饭,家人生活可成问题,您说是不是?”

“你说的是,是我太冲动了。”阿南见他说话这么讲理,就从自己面前堆得小山似的银饼子中分出一堆,说,“这份,给那位师傅补偿,这另一份——”

她指指大的那一堆和那摞银票,说:“我来赎囡囡,就是今天被她爹卖进来的那个女孩儿,不知道价目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