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血海蓬莱(1)(第2/4页)

他依旧是端严而沉稳的模样,脊背挺直神情冷峻,高傲尊贵的模样不可逼视。

他抬手示意阿南坐下,她习惯性地往椅子上一瘫,顺便还蜷起了一只脚。

等回过神已是来不及,朱聿恒早就看到了她这惫懒模样。

她干脆自暴自弃,盘起两只脚靠在圈椅内,目光在舱内转了一圈,涎着脸道:“大人这船可真不错啊,哪个船厂造的?要是有钱我也想弄一艘。”

朱聿恒淡淡道:“龙江船厂。”

“那看来小人没机会了。”听说是皇家宝船厂,阿南夸张地叹口气。

朱聿恒没接她的话茬,只道:“将你在水下所见到的情形,一五一十说给我听听。”

“情形和下水前水军跟我们描述的差不多,就是城池塌了,高台长啥样也搞不清楚了,反正就一堆乱石,拖出了些破铜烂铁。”

“会画图吗?把情形画下来给我看看。”

“说实话,这我还真不会。”阿南见朱聿恒无动于衷,已经将纸笔推倒她面前,也只能接了过来,在纸上乱涂一气:“就我们一群人游进去,这是坍塌的街道,这是高耸的废墟,水下城池应该是依山而建的,最高处就是城中那座高台,不过也塌了。那些雕刻是我用水下雷炸出来的,所以断裂了,不过可以看到前面那块雕刻的是钱塘的风暴潮,和前几天那场差不多,后面就是蓬莱那个血海了……”

朱聿恒见她画的内容歪七扭八,实在看不出具体情形,目光便渐渐移向了她的手上。

阿南看人惯来先看手,所以对于自己的手当然也下功夫做了伪装,那双手黑黄粗粝,上面的伤疤也都被遮掩不见了,与她之前的手截然不同。

朱聿恒的目光又不自觉移向了她的脸上。

黧黑的肤色,连耳朵都被晒成了古铜色的,就算刚从水里出来,也显得干巴巴的,与阿南润泽的蜜色肌肤截然不同。

他的容貌与阿南也全不相同,上面两横吊梢眉,鼻梁有个歪曲的驼峰,颧骨颇高,加上两撇小胡子,带着股扑面而来的猥琐劲儿。

那吊梢眉下的目光一动,似要看向他。朱聿恒转开了目光,沉声道:“你画技太拙劣,绘出来无用,不必画了。”

“哦哦。”阿南并不在意,笑嘻嘻地丢下笔,说,“那小人先告退了。”

朱聿恒抬手示意她离开。阿南暗松了一口气,蹬蹬几步就退了出去。

朱聿恒再看了看案上那张乱七八糟还被滴上了水的画,冷着脸将它扯起,卷成一团丢弃在字纸篓中。

就在他拿起那支笔时,有一缕极淡的栀子花香,被他敏锐的嗅觉所捕捉,让他的目光陡然一暗。

这是……阿南在手脚受伤后,经常涂抹的药膏气味。

他看着地毯上残留着的湿脚印痕迹,迟疑着将那支笔又在鼻下嗅了嗅。

但,充斥鼻间的,只剩下海水的咸腥味和墨汁的松烟气息,刚刚那缕栀子花香,似乎只是他的幻觉,再也难寻。

当天晚上,拓印染色后的画幅便被送到了朱聿恒下榻的孤山行宫,画面与水下的雕刻一般无二。

“真是术业有专攻,薛澄光说这画与水下的雕刻复拓得一模一样,大小颜色分毫不差。”卓晏将画铺设在案上,又将一份卷宗放在案头,“这是殿下要的,那个董浪的资料。”

朱聿恒瞥了那幅画一眼后,拿起资料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董浪,持贵州铜仁府路引。于铜仁府跑船廿载,手下有十二条船和百十个船工。自言父母去世已久,如今按照母亲遗嘱前来杭州府寻找大舅。江湾村渔民彭老五确认为其失散三十余年的外甥……

“如此说来,这个董浪的身份根本没有任何凭据,全靠刚刚认亲的彭老五保举?”

卓晏凑过去看看上面的内容,脸都黑了:“海宁水军究竟有无章法,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居然也能轻易混进下水的队伍?更何况此次出海还由殿下率军,他要是有问题还得了?”

“更何况,贵州铜仁山高路远,若要查证可谓千难万难,一来一去起码要一两个月时间才能确认。”朱聿恒将卷宗丢下,神情冷峻。

卓晏想了想,脸上露出迟疑的神情:“这……若是殿下信得过,或许,可以让绮霞去探查一下?”

话一出口,卓晏便感觉不妥,赶紧改口:“绮霞说过董浪曾是她的恩客,但是她南来北往的客人挺多的,而且她现在身体……”

“可以。”没料到朱聿恒却只略一沉吟,便道,“绮霞与‘他’既然相熟,相处起来必然难以遮掩,露马脚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是。”卓晏应了,心想殿下你从哪儿知道他们相熟啊,绮霞对这种只见过一两次的客人,估计也没太多印象吧?

虽然是教坊出身,但是绮霞接到任务,顿时眼泪都快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