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活着总要升级打怪(第3/7页)

蹲守时候我挺紧张的,想法也多,前一个案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摩拳擦掌想逮着这孙子。但后来发现不对了,这个人,不断地变换交易地点,等于说作案手法的相似性不符合了。根本就是一门外汉变专家了,犯罪升级也不是这么个升级法儿。就好比那8000到11万,是个质的飞跃。

一通辗转,接头地点来回变化,我们前期布控就全白搭了,只能靠临场发挥,大家心里多少都有点儿阴影——上回临场发挥就搞砸了。

最后约定的地点在北京市肿瘤医院。医院门口有一个公共汽车站,在那儿交易。可谓十分狡猾。公交站四周空空荡荡没死角四通八达,医院又属于人流大的场所,逃跑绝佳地点啊。这个绑匪,肯定是有经验的,从犯案方法到逻辑之缜密,不像小毛贼之流,八成有前科,一准儿在里面“深造”过。

我们知道了接头地点,先行出发坐着公共汽车到这站下车,下来之后发现周围没人。有一个因素是绑匪提前料想不到的,下雪了,鹅毛大雪。是在我们跟他一通辗转的过程中下起来的。

肿瘤医院里边有两棵雪松,雪松后面有个人影突然晃了一下,就一人影,从大门口到里边医院三四百米的距离吧,我们感觉有点像。我和另外一个侦查员眼神交流了一下就过去了,装作是看病的,不经意地在观察他,这孙子鬼鬼崇崇老往车站看。可是我们不敢抓,如果不是,那就前功尽弃了。

另一队跟事主在一起的人马等我们消息,我们用IC卡打传呼,电话回过来把情况一汇报,他们跟事主确认,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事主被掩护着从旁一看,说认识,他以前在我们家干过活,后来辞职了。这样,我们直接就把他给抓了。抓了之后回到队里审,当时俩记者也扛着摄像机跟过去了。

在审讯的过程中,他不认账,死活不认。我们在交锋的过程当中,将近有三个小时,通过讯问任何线索都没有。急,真急,但在摄像机面前,咱们得文明点儿,脏字儿都不能带。可有时候,文明它真不解决问题。好家伙,这位还有点儿当明星那架势,在镜头前面趾高气昂,瞧我们干瞪眼喜不自禁,很有些表现型人格那个劲儿。好家伙,这简直推波助澜了。

这不行啊。拖一分钟孩子都可能面临危险。那时候也没联网这样的概念,光是调查这个人就需要很长时间。跟他讲了你现在承认把什么都交代了孩子给救出来,对你量刑也有好处,不听。跟他讲了你肯定是有案底,你再酿成大祸就不是小事儿了,搞不好要掉脑袋,不听。软的全白费了,那只能上硬的。他咬死不承认,不承认孩子的行踪就不知道,你说这大冷天孩子不知道给圈哪儿了谁能干啊?我们不干,人家受害人家属更不干。计划生育,一家就一个孩子,都得继承王位是不是?

后来我们真烦了,对那俩记者说,你们出去吧,别录了。他俩还挺没眼色。不是我说,好么些搞媒体工作的人,真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追逐焦点,追逐由焦点带来的利益,人性都缺失了。好人的定义不是说你不杀人放火你就是好人,好人是个挺深奥的词儿,换句话说,你先有点儿人味儿,再谈好坏也来得及。一屋子人急成什么样儿了,外面抱头痛哭的父母招你惹你了?让你出去也不是因为别的,你们扛着设备跟这儿,绑匪跟打了鸡血似的,你们就是影响我们办案了啊!不理解,真就不理解,问我们是不是要刑讯逼供。我一听就来气了,老百姓有误解是他们不了解我们工作,再加上我们在哲学上的名词“国家暴力机关”也听着不怎么对味,你们就别推波助澜了啊!糟心!

最后还是队长帮我们解决了这俩记者,可宝贵的时间就这么被白白耽误了。门一关,我们就开始用我们的手段进行讯问,这哥们儿明白了,大势已去。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我们就是干这个的,说是经验也好套路也行,我们师父带徒弟,一代代人,就是知道怎么对付这些犯罪分子。不是打,不是骂,是气势,这气势里,会有点儿威胁成分,会有让犯罪分子不舒服的技巧,但存在即合理,它是这么多人总结出来的。

后来通过我们的工作,他终于承认是他干的了。那么,这孩子在哪儿呢?在洼里的一个水沟里。

赶紧找。我们开着车就奔那儿去了。洼里在朝阳区,我们是一路亮着警灯开过去的。到地儿,让绑匪指认,他说就在这个水沟里边。这水沟没水,有一个管子在这个地方。当时一说在里边,我就爬进去了,队友吼着说注意安全,咔咔我就进去了,一摸,这肯定是人了,往上一拽,身体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