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亲自去

“反常。你今天太反常了。”

回到寝室,关婧一把扯过椅子,反坐下来。她双手交叠在椅背上,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坐在对面的许听晚。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许听晚不自在地挪近笔记本,拇指顶着凹槽,翻开屏幕,双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触控板上滑动。

“嘴硬。咱俩都捱过了五年之冷,我还不了解你吗?”

在关婧眼里,许听晚像极了初秋针脚绵密的毛衣,表面看着柔软,却钩织紧密。她用不正经做伪饰,内里却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她不知道许听晚的伪饰因何而来,但她知道一点,内心有底气的人,向来不怕天不怕地,也正因如此,关婧鲜少见她局促的样子。

“当时死磕符盛的时候犟得要死,也没见你对着老师发怵,现在见个业界导师就怂得不行了?这还是你吗?”

“什么校外导师?你别看到‘裴’姓就说他是我们的业界导师了。”许听晚庆幸自己扭头就跑了,否则那将会是一场啼笑皆非的乌龙。

要真应关婧预设的那般,她得故意凑上去跟符盛打招呼,按照符盛喜欢拿桃李满天下给自己充场面的过往经验来看,他指定会同君达的人说:“这也是我的学生,许听晚。”

那么届时,许听晚就能顺理成章地跟君达的人搭上话。

这原先是个不错的点子。然而现在,她只是庆幸这件事尚未发生。否则她实难想象裴竞序在听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喊他‘裴老师’时会是什么反应。

“哎...我也没想到会认错嘛。君达、业界导师、姓裴。这三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任谁都会想到裴绍裴老师,而且校企合作的会议原先就该是裴绍老师来的。”

关婧揣测着:“我估摸啊...裴绍老师应该是临时有事走不开,却碍于校企合作会议重要不得不找个人顶替自己。换个人来倒也没什么,可是这么一来,君达那方就有爽约的嫌隙,影响不好。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创始人亲自到场更具诚意和礼貌的呢?晚晚,你说我分析地对不对?”

许听晚眼神盯着屏幕,似乎在检索网页,接收到关婧‘求夸’的信号后,她腾出一只手竖起拇指:“你这缜密的逻辑不去政法学院是他们的损失。”

得到肯定后的关婧越发来劲儿:“至于裴竞序...他原先也是科研出身,国家重点实验室出来的,你若要喊他一声老师,他也担得起。 ”

科研出身、国家重点实验室、老师...无一不是精英阶层的描述,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带着强大的磁场。

当裴竞序的名字一次次地被关婧提及,许听晚的注意力到底还是发生了转移。

记忆慢慢地出现豁口。

年岁实在有点久远了,久远到许听晚差点忘了她还有个过期的老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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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和裴家碍于祖辈的交情,一直来往密切,平日里若是有个什么聚会,总要带上晚辈们一起。

许听晚和裴竞序的相识就是在一次祖辈的周末聚会上。

那一年,许听晚五岁,裴竞序十岁。

时值夏日,长辈们窝在一家本帮菜的酒楼里高谈论阔,小孩子们坐不住,吵成一团,便由裴竞序领着,去酒楼外面的小花园玩。

这些小孩中男孩子居多,起初大家都玩得好好的。后来不知怎么,有人看到许听晚爬树,便嘲笑她没个女孩样,说女孩子应当穿漂亮的裙子、戴发卡、玩芭比娃娃,而非像她这样,上跳下窜,弄得满身是泥。

她当即就回那个小男孩:“既然你那么喜欢,为什么不自己穿?”

小男孩听到这句话,立马涨红了脸:“男生怎么能穿裙子呢!”

小孩子的争执,往往来自于你一言我一句的互不退让。

再后来,他们想要动手,是裴竞序揪住了男生的衣领,以绝对的身高优势把他拎至一边。

年龄和身高摆在那里,大家都怕他,面面相觑一阵子后,三三两两地跑开了。

许听晚低头看着自己弄脏的衣服,以为裴竞序也会像那些男孩一样规范她的行为。可是裴竞序只是伸手,取下了挂在她头发上的树叶,然后递给她纸巾,耐心地等她把身上的泥渍擦干净后,微微俯下身,在所有人都嘲笑她关于‘科学家’的梦想时,他说:“我觉得你说得没错。珍·古道尔是非常伟大的女性科学家。”

听到这句话,许听晚猛地抬头,她双眼乌黑,像两颗水洗的黑葡萄,一眨一眨地看着裴竞序,似乎想要分辨他说这话的真与假。

五岁大小的孩子尚未形成性别认知,首先学到了性别设限,就如长大后提到科学家就会想起男性,提到家务就会想起女性一样,逐步被告知着一些关于性别与才华的偏见,他们把在花园里做疯狂游戏的儿童桎梏起来,规训她们关于自身性别之外的所有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