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第3/4页)

“你说什么?”他一步步走向白烁,任凭法牢的力量击打在身上,满身血痕下,他走到法牢前,双手握住牢笼,定定望着白烁。

“阿烁,我重家百条性命,活生生冤死在我面前,什么叫不是枉死?”

凤堂里死一样沉寂,许久白烁艰涩开口:“阿昭,当年重相确有谋反之心,证据确凿。”

“胡说!我重家三代入阁拜相,我爹忠君爱民,怎么会谋逆!”

“重家谋逆一案,是、是上将军府所查。”

白烁垂着眼,只这一句,凤堂里死一样静默。

重昭难以置信望着白烁,声音嘶哑破碎。

“你说什么?我爹的罪,是谁定的?”

“上将军府。”白烁抬眼,迎上重昭震惊的目光,轻声开口。

如今人间这一朝,得封上将军柱国之位的,只有一人,上将军白荀。

法牢里外,白烁和重昭四目相对,眼中映着对方的身影。

十多年相伴,到如今,却熟悉又陌生。

白烁终于说出了口,这么些年,她守在孤孑影单的重昭身边,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大妖怪问她,她有几条命,多重的情,要一直这么守着护着重昭。

大妖怪不知道,她对重昭,不止是年少相伴的情谊,也不仅于少时逃婚的愧疚,真正让她不惜一切护住重昭的,是因为当年亲手将重家谋逆证据送上龙案的,是她父亲,上将军白荀。

重家谋逆,父亲身为臣子,无错,可重昭呢,他有什么错?她欠重昭,除了一条命能还给他,什么都做不了。

白烁的目光愧疚而坦然,仿佛这么多年,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重昭修仙数年,心智早非昔日少年,若非执念太深,不愿细想往事,或许他早已厘清真相。如今只白烁一言,他便知当年重家旧案,其实并非他心中以为的那般。

世间谁都有可能冤枉重家,只有白荀不会。

他父亲待白荀知遇在先,重白两家姻亲再后,交好数十载,白老将军膝下无子,无擅权之心,除了皇命,他无需做任何多余的事。

但为什么,是白荀亲手查出了这一切?

“上将军府,白老将军……”重昭双手被法笼烙得满是鲜血,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望着白烁,喃喃问她:“为什么我重家的罪,偏偏是你白家所定!为什么?为什么!”

“阿昭。”白烁说不出话,眼底几近被愧疚淹没。

突然,重昭抬头,定定看着她:“重家谋逆案,始于木啸山私兵?是不是?”

白烁喉头哽咽,点头,“是。阿昭,对不起,是我害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重家谋逆,我本叛逆之后,白老将军救我一命,网开一面,是我欠了你一条命才对。”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当年一手造成,若他早知真相,没有任性地调出那只私兵,或许……或许他能劝回父亲,或许重家不必满门皆殁。

是他,是他让一切成为定局,让重家再无活路。

重昭踉跄几步退到法笼中。

“真是可笑,我修仙修道,自诩含冤在身,还要斩紫薇星还我重家公道……”他低着头,难辨神色,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自嘲。

“到头来,我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三十六刑鞭算什么,我早该死了。”他突然抬头,看向白烁,“上将军无错,有罪的是我重家。可纵使如此,重家百条性命在下面看着我……”重昭重重拍在自己胸口,一口血吐出。

“阿昭!”白烁眼中惊惶,“你做什么!”

重昭眼中血红,竟隐有邪气萦绕,暴戾而浑浊。

白烁心底大惊。

“阿烁,这世上谁的恩情我都能受,只有你白家的恩,我受不起。”

“白老将军救命之恩,这三年相护之义,白烁,我今天一并还给你!”

重昭闭眼,一掌朝自己灵台处拍去。

仙力闪烁,伴着更强大的金光冲出凤堂,殿外,青衣面色一变推开殿门冲入,却愣在当下。

囚困重昭的法笼被人撕碎,白烁一身是血紧紧抱住重昭,而他那只斩向灵台的手被白烁肩膀挡住,筋骨碎裂的声音在凤堂中响起。

白烁那只手,竟生生断了。

“白烁!”青衣惊呼,一时竟不敢上前。

白烁浑然不管自己那只无力垂下的手,惶恐地用另一只手拉住重昭。

“阿昭,不是你的错,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自己,好好活着好不好,好不好?”

重昭愣愣看着满脸血眼泪直流的白烁,眼底邪气散去,疼惜哀恸错综复杂,他伸出手,想触碰白烁折断的臂膀,却颤抖停住,最终干涩地点头。

“好,阿烁,我去认罪,我去向金曜仙座……”

就在重昭终于说出这句话时,凤岛正中,洪亮的钟声骤然响起,随即一道雷电之力划过苍穹,白昼惊雷,整个凤堂都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