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薄雪

沈游去图书馆去了快两个小时。

路景澄边玩游戏边纳闷:喝什么热饮能喝两个小时?

他最近心里很烦躁, 但是他对这样的自己束手无策。

上一次出现这样烦躁的情绪,那还是在十五岁父母离婚的那年。

那时路文洲已经搬出家门,净身出户, 不再与他们母子见面。

路景澄跟在母亲苏清霭身边,明明是母子俩相依为命。可是他却恨母亲不顾一切地要和父亲离婚, 恨她绝情地要将他眼中的好父亲赶出家门, 恨她执意要带他回南安念书, 他从小到大的朋友都在嘉北。

南安那里也没有嘉北这么好的球馆。

但苏清霭口气很坚决,说如果他以后真的想打球,可以送他到国外读书,那里的训练更科学系统。

可是,路景澄心里只希望父母和好,因此那时不懂事的他把气全都撒向母亲。

在南安的他做任何事情都是烦躁火暴的状态,但只要回到嘉北和朋友们在一起心情就会大好。

高一转学到了南安, 但是路景澄整整半年都没有去学校上课,三番两次偷偷跑回嘉北找朋友一起去唱K游戏厅, 或者滑雪游泳泡球馆等等。

虽然每次都会被母亲不远千里地赶来带回南安, 但是他和朋友们说自己宁可睡在嘉北的大街上, 都不想回南安睡在雪梅山下的外婆家。

一直到苏清霭出了车祸, 路景澄才知父母离婚的真相。

他是一个瞒着妻子在外面弄大了小三肚子的畜生的儿子。

也是后来不经意间看到了中学同学间的聊天内容, 才明白人前好像人人都喜欢他,但人后他们谈论的是路景澄他以后会不会也出轨偷腥, 因为他爸是这种人, 听说这种事情遗传。

他这才懂得为什么母亲放弃了在嘉北社科院的工作,接受南安大学的工作邀请, 带着他到南安读书。

都是为了他这个混蛋儿子。

只是, 他再也没有妈妈了。

人总是会在失去以后, 才知道命运在过去曾经十分很厚待自己了。

路景澄怀着对母亲的愧疚和悲痛,在南安家中半年学完一年半的学科内容,选择再次回到校园。他将母亲年轻时未曾实现的梦想牢牢记在心里,将它当成自己的梦想。

从那以后路景澄在情绪上再也没有什么巨大起伏,他好像在母亲去世以后成为一个情绪单一麻木的细胞生物。

即使有时候外在神情或是语气有所起伏,可是内心依然如一潭寂寂死水。

路景澄也不再有独处时,内心烦躁难安的经历。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那天英语考试结束后,舒微和她舍友一起走出教室。

当看见沈游在身后追上舒微问大学语文老师办公室,两个人并肩同行讲话的时候,路景澄的内心几乎是瞬间涌起对沈游的妒意,还有无法忽视的羡慕,这令他接连烦躁了数日。

正如旁人说的那样,他凉薄又自私,还是一个混蛋的儿子。

活该一个人去熬看不到尽头的黑夜。

然而,路景澄太高估自己的理智,又对自己的感情太不敏感。

就连在做流力小组实验的时候,脑海中都不禁闪过那天眼眶泛泪的清秀脸蛋和悲恸神情。

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大概应该是从春天的阳光体育节开始的,舒微双手交搭虔诚地在场边为他祈祷神明。

接着是蔚山回来的大巴车上,不敢听灵异故事低头捂住耳朵自我催眠的可爱模样。以及在春末那场雨中,她被误会为难后倔强坚强的柔静脸庞。

然后是……在得到她提前很久亲手一点点给他制造惊喜了礼物的那个晚上。

生日那晚她因为合唱比赛排练没来,他闷闷不乐了一个晚上,从前以为是误会她重色轻友不够朋友生出的情绪,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单纯生气她和沈明遥在夕霞中并肩站在一起……

还有很多很多。

路景澄这才认知到,原来在无声无息的时光中,舒微早已经一步步走到了他的心上。

甚至还要在更早的求学时光中,他就注意到她了。

宿舍门被从外面推开,沈游欠欠地轻哼着《望春风》进来。

从声音中可以听出来,哼歌的人心情十分愉悦畅快。

但是,这调跑到贝加尔湖去了。ͿSɢ

“诶,就你一个人在宿舍?”沈游见路景澄自己在宿舍问道。

路景澄没什么表情地“嗯”了声,继续玩他的单机小游戏。

沈游走到他桌边,“嘭—”一声放了杯珍珠奶茶在路景澄桌上。

路景澄在小游戏中抬起头,看见珍珠奶茶稍凝眉。

“舒微买的,让我帮忙带给你。”

路景澄听后唇角挑了挑,眼底浮现一点笑意,他压低了些嗓音懒洋洋地开口:“舒微请你喝珍珠奶茶了?”

沈游愣了下,摇头说:“没有,就近在图书馆点了两杯抹茶拿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