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易帅

当日深夜，北汗大军逼近宁都，扎寨安营，长达数里的营地里，全都挂起了‘玄’字大旗。

宣和帝看着叶韩消失在陵墓尽头，慢慢闭上了眼。

“师父，您明知道三皇子是死在小姐手里的，又为何将紧邻云州的地界交给由她扶持的元离去攻，到时候就算是我们夺了宁都，也只是为九皇子作嫁衣罢了？我们何不重新扶持一名年幼的皇子以图大业？”沙散挑了挑灯罩里的油芯，看着坐在木塌上闭目养神的玄禾轻声问道。

这是当年他亲手将那长命锁挂于侄儿颈上时笑着说过的话。那时候，皇兄言笑晏晏，皇嫂温柔亲切，那孩子尚在襁褓，受万千宠爱。只可惜……

他是三皇子元硕一派，若是九皇子夺了天下，就算是拥立之功，也讨不了什么好，更何况自从上次他在宁都夜闯渊阁武功被废后就更是不得墨玄玉待见了。

长安……生于皇家，衣食无忧，唯愿你一生——长安。

“三皇子的事先放下，等得了大宁江山再说。”玄禾显是不愿多语，睁开眼问道：“和皇城里的人联系得怎么样了？小姐说大宁的平王是颗好棋子，上次在兰临城就当是他的投名状了。”

叶韩已经走得很远，暗沉清冷的陵墓里依稀可见他单薄凛冽的背影。

“师父，我们的人回话说平王府被封了，他肯定已经被老皇帝给发现了。我们现下是直接攻城还是……？”

人生最可笑之事，莫过于此。

“明日清早，号角一响就下令攻城。哼，宁都城外一马平川，区区五万兵力，又无良将，我看他们能守到几时。沙散，告诉你大师兄，五日之内，必须拿下宁都。”

他错杀胞兄，误夺江山，却是大宁历代皇帝中唯一一个等到了隐山之主墨宁渊和太祖封凌寒的皇帝。

“是，师父。”

因他是夺位，所以不像历任帝王一样知晓宫中密事，若非宣德太子在临死前将墨宁渊的画像和其他事情和盘托出的话，恐怕他至今都不会知道当初先皇竟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胎记便决定了太子人选。

第二日，北汗吹响了对大宁的宣战号角，封显挂帅迎击，一时之间京城里外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你或许是大宁太祖，或许生来便是这万里江山的主人，朕勤勉一生，如此回答，叫朕情何以堪？

而大宁……则迎来了五百年来最危险的一场亡国之战。

“你不必知道。”宣和帝冷淡的开口，看着叶韩毫不迟疑的朝陵墓外走去，嘴边带了一丝苦涩。

外面杀声震天，叶韩站在园子里都能听见，几个天庭饱满的魁梧大汉跪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叶韩停住脚步，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陛下，当初先皇为什么会因为我册封父王为太子？”大宁江山不是玩物，先皇和父王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们居然能为了一个不足一月的婴孩将江山易主，究竟是为了什么？

“将军，我们几人跟着您已经十年了，承蒙将军不弃告知我们您的身份，还将青龙卫交给属下率领，属下肝脑涂地也难报将军知遇之恩。只是……我们是大宁的军人，国难当头，还请将军三思！”

“长安，你当真不愿保住大宁江山？”

“将军，看现在的情形，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城就要破了，您快做决定吧！”

如果不是这次北汗危逼京城，封禄绝不会饶过他的性命，今日带他来也只不过是想让他领军挂帅罢了。

“将军，将军！”

“封氏子孙？”叶韩轻笑一声，朝案首上的灵牌看了一眼，转身朝外走去：“既然当初我没有因为这个得了福，现在提起又有什么意思！陛下乃真龙天子，得上天庇佑，想来我大宁国祚昌隆，定可化险为夷。”

叶韩双手背负，闭上了眼。这些都是他在岭南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三年前秘密率领青龙卫入京的四个首领，为了他的一朝大业，这些人辛苦隐迹多年，如今却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

宣和帝皱了皱眉，明显不想提及这个话题，淡淡道：“只是朕查到罢了，这有什么好问的？如今玄禾挂帅危逼宁都，你是封氏子孙，朕希望你能放下成见，带领禁卫军拱卫京城。”

可是，他们又有什么错？保家卫国本就是有血性的大宁儿郎该做的事！

大宁历代的皇帝里，唯有他一人不知道太祖的容貌，若不是墨宁渊对叶韩的特别，他根本不会想到百里正居然堂而皇之的把人藏在了岭南叶家，还成了权倾一方的统帅。

大宁江山，封氏子孙，双亲之仇，灭门之恨……

“这几年来我入宫的次数也不少，为什么当初陛下没有发现我的身份，现在却知道？”如果封禄一早发现他的身份，是绝不会让他活下来的。而百里家既然瞒了二十年，断没有现在却被发现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