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3/4页)

再往上,阿姒落入一池清泉。

来人眸中温煦的光华和姑母陈皇后的很像,她被深深吸引住。

白衣少年郎身形修长如竹,阿姒需仰头才能和那双和煦如春的眼对视。

这让她想起刚回陈家那日,仰面看着阀阅的情形,但又不同——阀阅高大,覆下的阴影都有着叫人喘不来气般的庄严,而这位大哥哥落下的阴影却像烈日下的树荫,叫人无端放松。

阿姒问道:“大哥哥要买莲蓬?”

那位大哥哥当比她大上几岁,正是介于少年的意气风发和青年的温融沉稳之间的年纪,他和善地挑了挑眉梢,笑道:“我只想买你的故事,可否?”

阿姒不解:“可我是买莲蓬送故事,而非买故事送莲蓬呀。”

她说话天生便有些怯生生的意味,不谙世事得叫人不忍高声语。

那位大哥哥笑容更为温和。

“这二者有何区别?”

阿姒答不上来,倒也不是说不上来,是他声音太好听,她心神八成用来听他的声音,只余二成用于思忖。

她稀里糊涂地接过钱币,刚要递过莲蓬,有一少年郎在不远处招手。

“月臣!时辰不多了。”

那位大哥哥朝远处的少年郎含笑颔首,又转身莞尔道:“抱歉,这才想起今日尚有要事,莲蓬不便带在身上。不若这样,小妹妹,钱你先收着,改日我再过来取要货物,你看如何?”

最后一句征询般的“你看如何”还刻意温和地放慢,阿姒看了眼自己的粗布麻衣,这位大哥哥一看便是士族子弟,可他连对道旁采莲女都如此谦和有礼,当真是应了那句“谦谦君子,卑以自牧”。

她不由想得更长远——

他生得好看,声音亦好听,人也不赖,正好爹爹说她再过几年便到了议亲的年纪,相较于那些趾高气扬的纨绔,阿姒更喜欢这样温雅谦和的郎君,且他衣着素简,当不是大族子弟。

说不定……

还能直接把人弄来陈家入赘。

况且适才她还听那少年郎唤他“月臣”,恰巧她名中带月。

这简直是天定的上门夫婿!

只要钱货未两讫便还有机会打交道,届时再旁侧敲击探他底细。

于是阿姒收下了。

翌日,她早早等在巷口,然而等了许久,人还未来。

又过一日,他仍旧没来。

阿姒蹲在巷口叹气,心道这物色好的上门夫婿终是打了水漂。

罢了,回头再物色一个。

正颓然往回走,忽见前方有一道白色身影悠然而来,如流云飘逸。

正是她物色中的那位大哥哥。

他不疾不徐地从容走近,眼里依旧含着干净温润的笑,见阿姒空着手,笑问:“小妹妹怎的今日未摘莲蓬?”

阿姒嘴角溢起笑,心里却记着他许下诺言后却又姗姗来迟的事,她笑容诚挚,话里却藏着隐约的幽怨。

“因为只有大哥哥肯买我的莲蓬,若大哥哥不来,我摘了也卖不出去,与其暴殄天物,不如先留在湖里。”

旋即她以现摘现卖为由,哄着那位大哥哥上了自己的“贼船”。

小舟轻摇,他问她为何想到买莲蓬送故事,阿姒如实说来。

他笑了:“小妹妹涉世不深,大抵不知寻常百姓所思所想,故事怎能像柴米油盐那般,填满家中米缸油罐?”

阿姒承认他说得在理,但仍不解:“可动人的故事能填满人的心里啊。”

大哥哥温润的目光落在她稚嫩面上,他垂眼对着莲蓬笑了:“你说得也对,许是我太过于功利。”

随后,阿姒给他讲了几个幼时随爹爹游山玩水时听到的民间故事。

那大哥哥听得很是专注,末了轻叹道:“这些故事都很新奇,白听反倒是我占便宜了,可我今日未带足银子。”

阿姒也不客气,认真道:“无妨,可用其余物件来抵债。

他问她想要什么。

阿姒本想索要玉佩香囊,听阿姐说,年轻女郎郎君们往来时都会互赠香囊,但她觉得这少年郎风雅,便投其所好:“大哥哥送我一幅画吧。”

他答应了:“画什么?”

阿姒明眸流转,笑容明丽如暖阳:“就——画十七岁的我吧!”

他轻轻笑了:“可你尚在金钗之年,我如何画十七岁的你?”

阿姒说笑道:“这便不是我该愁的事了。要么以画抵债,要么以人抵债,不如待我十七岁时,大哥哥娶了我吧!”

这人脾气可真好。

她都近乎明晃晃地调戏了,他却未有任何不悦,莞尔:“预知来事难。娶十七岁的你,倒比画十七岁的你容易。”

明知是回应她调'戏的说笑之言。

但阿姒心间仍不由微动。

正打算把网撒得更广,那大哥哥却忽地收起笑,隔着衣袖拉住她胳膊,低道:“上岸吧,此处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