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醒

胡成说:“你怎么这样说?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再说了,子渊离不开你。你挣那俩钱,孩子受罪,你也受罪!”

如果胡成会因此觉得内疚,那就不是胡成了。他天然的有一种本能,能在自己的错误中找到别人的不是,然后揪住这一点穷追猛打,最后整件事看起来就像他很无辜一样!

宁悦慢慢地把衣服抚平,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好像要把每一条纤维都对齐。胡子渊感受到气氛的异常,依偎到宁悦身边,举着自己的小汽车让宁悦陪他玩儿。似乎这样,古怪的气氛就会消失不见。

胡成听出了其中的恼意。细算起来,自从胡子渊两个月的时候两人大吵了一架之后,宁悦再也没和他闹过,但是像这样冷冰冰的一剑封喉,似乎越来越多了。

宁悦笑着接过儿子的汽车,让胡子渊在沙发那端站好,这边轻推,车子带着均匀的嗡嗡声,缓缓滑过去。原本僵持的气氛,因此变得和缓些。

宁悦淡淡开口,简简单单的就一句话:“你怎么不问我的意见呢?”

但胡成还高高地站着,不肯弯腰陪孩子玩儿,不肯在宁悦面前弯腰。他双手环抱,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和孩子玩汽车的妻子,一副自己被人冤枉讨说法的气概。

胡成说了一大通,停下来才发现宁悦已经坐到孩子床前,叠衣服去了。胡成有点得意,静等着宁悦点头答应。

车子滑到了凳子下面,宁悦拿出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土站起来:“反正我还没接到通知,上班再说吧。对了,那个帮我找工作的人是谁?一个公司的,我见了也不招呼,怠慢了不好。”

胡成忽然觉得屋里有点热,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才说:“我怎么知道!他那么一说,我就那么一听。说是内部例行裁员。”说着,胡成心里有了主意。自古以来,最厉害的假话就是半真半假,那么最合适的借口无非是没借口。他说:“之前不是你们头要开你吗?我找人的时候说过,无过错裁员可以接受,开除绝对不可以。大概他们记下了,这次例行裁员,问过我,正好孩子也不舒服,我就答应了他。”

胡成的气势就像一根忽忽而来的巨木,被一只纤纤素手,就着来势轻轻一拨,送到了一边。而且,捎带着,宁悦提了一个让胡成为难的问题。

开始就知道这个人会经常请假,甚至从上往下打过招呼,结果又拿同样的理由裁人,分明是欲加之罪,那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呢?

帮忙找工作的人是谁?

宁悦说得似笑非笑。

直接说田秋子?

宁悦拿起手机翻了翻,“没有通知啊!如果公司里已经定了,应该通知我的,为什么我没收到?如果还没定,你问问你朋友,为什么要裁我?总不会是因为我老请假吧?”

胡成知道宁悦是知道这个人的,他们吵架就是因为她。现在提她的名字,不等于向宁悦坦白这里面有问题吗!

胡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撇清:“啊,你不知道吗?我听人说的。”

胡成呵呵一笑,“一个老朋友。我已经谢过他了,你不用管。”

她只是皱起眉头,微带不快斜睇着胡成,质问:“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被裁了?”

宁悦没有追究,继续和儿子在地上玩起来。胡成居高临下地看着,心思却飘远了:难道真的没有通知宁悦吗?为什么没有通知?

宁悦想问他凭什么“监视”自己,想问他凭什么替自己决定,还想问他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但是她听到胡成问“怎么了”的时候,所有这些鸡零狗碎的问题,都没有机会说出来。

田秋子笃定地告诉胡成,裁员名单上有宁悦,也许宁悦只是不愿承认罢了。胡成认为宁悦没必要做如此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她说没有就一定是没有。田秋子忽地冒了火气:“你就那么相信她也不相信我吗?”

“裁就裁了吧!这比被开除强,还得赔你几个月工资。妈妈又有时间陪宝宝了!是不是?”胡成笑呵呵地对胡子渊说,抬头看到宁悦的表情,愣住了,“怎么了?”

胡成莫名其妙地看着失控的田秋子,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不讲道理。而且,胡成心里也明白,田秋子这个问题没法回答。他觉得目前最重要的不是相信谁,而是宁悦到底在不在那个名单上!

哦,对了!宁悦想起来,他有自己的“渠道”,可以了解自己在公司的一举一动。想到这里,无名火又升将起来,把嗓子眼的那团狗毛烧得干干净净!但是,宁悦没有说话,胡成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很好。

胡成的口气不觉有些严厉:“你现在不应该查查到底宁悦有没有被裁吗?”

宁悦一愣,看着胡成没有接话。脑子却在快速的回忆,自己什么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或者告诉周围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