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额远河硝烟(二十九)

这一晚衔蝉听着安静的巷子突然传来犬吠声, 就连洞中的老鼠都吱吱从墙角爬了出来,后半夜的桂树上挂着一轮渗血的月亮,而插在城墙的旗子一面面倒了下来。

有人拍她的院门, 大喊:“先生!先生!”

墨师傅去应门, 看到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衣袖被血洇透了,一双惊恐的眼在看到墨师傅后流出泪来, 一步冲进来,转身把门关上, 用身体挡在前面。

“外头怎么了?”墨师傅问她。

衔蝉的丫头秋棠胆子大, 将那丫头从门那拉开, 探出身子去看了眼。外头鬼哭狼嚎的, 依稀有人拉扯着女子在走。

“抓人了?”秋棠问那个小丫头。

小丫头被吓得说不出话,墨师傅索性先为她清理伤口。衔蝉站在一边, 揽着小丫头瘦瘦的肩膀,安抚了好久。后来才知晓,原本家中睡得好好的,后半夜突然有人来凿门。开门后看到那衙役手中拿着一本名册, 不由分说就开始带人走。带的都是十二三岁的相貌出色的小丫头,也不说带去哪, 问急了, 办差的就道:伺候主子!

衔蝉和墨师傅对视一眼,意识到这是出了大事了, 二人还未动作, 外头就有人拍门,边拍边喊:“把人交出来!朝这跑了!咱们瞧见了!”

那小丫头吓得瘫倒在地, 抱着衔蝉的腿求她:“先生!先生!求你救救我!”

衔蝉带着她们进屋避着, 把这里交给墨师傅应对。那些人进来后就要向里冲, 墨师傅一步拦住,威严说道:“这是七皇子的宅子。”

带头的嗤笑一声:“七皇子又如何?如今没有七皇子了!”

“这位官爷,万万不可这样讲话。”墨师傅问他:“好歹是皇子,怎能说没就没呢?若真没了,外头要贴告示的!”

那带头的不愿与墨师傅解释,只顾往里冲,墨师傅抬手揪住一个,对他道:“人当真没有,这府也不许你们闯!”

他并未出拳,仅仅是攥着人衣领与之僵持,对方见他冥顽,便将他团团围住。娄褆和白栖岭安排的侍卫冲了下来,那些当差的见状不妙不得不转身跑了。

“这不是长久之计。”衔蝉看着那一直在颤抖的小丫头说道:“他们还会回来的,且我们不知那些人被抓去究竟要做什么。得去打探一番。”

墨师傅点头,让一个侍卫去了。

那侍卫天擦亮时回来了,说是抓到的女子都关在一个大院子里,接受宫里人的教化。那院子与世隔绝,里头东西一应俱全。侍卫说完压低声音:“是太子的院子。”

娄擎的院子。

眼下宫里什么情形他们大致猜出来了,也终于知晓为何收不到娄褆的信了。娄褆应当是被关了起来,这天,是彻彻底底变了!

衔蝉眉头紧锁,寻不到一个两全法来,那些人显然还会来的,再来之时恐怕不能这样硬碰硬了,会出事的!于是她对墨师傅说道:“我们只需一口咬定并未见过就好,至于人,我们妥善藏好。”

娄褆在这院子里建了一个避世之处,衔蝉曾下去看过,十分安全。眼下她想起了,便将那小姑娘送了下去,并叮嘱秋棠万万不可与人讲。

天亮后那些人果然又来了,只是这一次不找那丫头了,而是拿着一本册子给衔蝉看:“这位学堂先生是你吧?可看仔细了?看仔细就与我们走!”

那人语气不耐烦,见墨师傅又要上前,就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再叫一声,四面八方的兵器就亮了出来。这下小人得志的样子就出来了:“我们主子说了,这位衔蝉姑娘今日必须走,不然就死在这,连带着这宅子里的人都要一起砍头!”

墨师傅并不惧怕,要上前理论,衔蝉却拦住他,轻声道:“我去。”

衔蝉是想看看那娄擎究竟如何吃人的,她的小三弟是否就是这样死的。他那宅子里头究竟藏着什么东西,抓去的那些女子究竟要被如何发落?尽管她亦是常人眼中的弱女子,可她却想去到那里。

墨师傅一瞬间懂了她深入虎穴的念头,衔蝉瘦弱的身躯里藏着十分的胆量和担当,她若要去,旁人拦不住的。

秋棠也跟上去,道:“我也去,我也要伺候主子,吃官家饭!”

衔蝉笑她傻,她却轻声道:“姑娘一人前去太危险。”那等地方,且不管是一人还是一百人,危险就是危险。办差的不耐烦,推了把衔蝉,把她带走了。

衔蝉和秋棠被关进了一间屋子,那屋子的东西一应俱全,就连窗棂射进的光都比别处透亮。外面站着侍卫守着,秋棠扒着窗子向外看,侍卫也不管她。不像地狱,倒像一个欢快的避世之所。

到了傍晚,有丫鬟送来一张小像,对秋棠道:“明儿一早按照这个模样梳头打扮!”

衔蝉接过小像来看,画上的人她曾在七皇子娄褆的绢帕上见过,也有过几面之缘,是京城奇女子娄夫人。衔蝉曾在街头听过几嘴娄擎与娄夫人之间的纠葛,大致是娄擎曾有意于娄夫人,而娄夫人却心归娄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