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屋子里闹了不小的动静。

寂静的夜里, 一点声响都被无限的放大,何况是这摔门摔桌凳的声音,被扰了夜里的休息的街坊邻居不痛快了,三三两两地拉开了窗户, 板着脸就朝外头喊去。

“陈柏升, 这大晚上的,你个老小子又在发什么疯!”

“还能作甚, 和媳妇讨钱没讨着呗!”这话是一个婶子搭话的, 带着几分风凉。

大家伙儿嫌弃。

“一个大老爷们, 就这样的出息?你说说你, 都几岁的人了,还跟个没牙的奶娃一样,尽吃软饭!自己也不嫌弃自己丢脸——”

“睡了睡了!懒得说你!别再砸东西了啊,要是再砸, 一会儿我上你家帮你砸!”

“……”

众人骂骂咧咧了几句, 砰的一声, 打开的窗户大力地阖上。

村民爱听热闹,陈家的这事啊, 大家还不吝听了。实在是听了太多回, 腻味了。

石娟牙关咬得紧绷, 昏黄的灯光下,眼睛幽幽像簇着两团火。

她也不多说什么, 搬了枕头被子,转身就去了另一个屋。

陈柏升被这目光镇了下, 还要扔地的一张小杌凳举在半空中,搁下也不是,丢了也不是。

最后, 瞅着没人的屋子,他悻悻地将杌凳放了下来。

动作颇轻,还捡了其他两张摆好。

一边忙活,陈柏升一边嘀咕。

“这婆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坟开多了,白森森的骨头捡多了,这冷不丁地瞧人,还真有几分唬人,像鬼!”

埋汰了石娟几句,陈柏升心里痛快了些。

这间屋子是两人成婚便住的房子,那时候结婚,家里得有三十六条腿,床,梳妆柜,五斗柜……要是没有这些,娶媳妇都不好娶。

这间屋子里便摆了一张梳妆柜,是石娟的,平时颇为爱惜,镜面还用了块镂空花布遮着。

陈柏升一屁股坐了过去,动作过大,搭在镜子上的花布被碰掉了,落在地上。

陈柏升转过头,就见椭圆形的镜子中有自己的倒影。

就着昏黄的灯光,他薅了薅发,又摸了摸脸蛋,不由得撇了撇嘴巴。

老话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这话果真不假。

这不,定是瞧着他老了丑了,阿娟才对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就讨个十块钱,这也舍不得给!”

“冷水烫鸡,死公鸡一毛不拔!”

陈柏升愤愤。

要是搁他年轻时候啊,这脸蛋,这身子板,走出去谁不怜他?

别说阿娟稀罕他了,就连那些大姐婶子都格外喜欢他,说他面嫩嘴巧!今儿东家给个饼,明儿西家来个馍,出门就从没空手归的!

陈柏升摇头感叹,“好汉不提当年勇,老了老了。”

他起了身,颇为寂寥地熄了灯,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不知什么时候,意识有些昏沉。

迷迷糊糊中,一道瓮沉的声音飘忽地响起,似远又似近,捉摸不透,带着几分蛊惑。

“来~”

“到我这里来,我让你国色天香,从此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陈柏升似梦似醒。

国色天香?

他又不是娘们,要国色天香作甚?

来个貌比潘安还差不多。

心里的思绪就像水底的水草般,飘忽地四处漫开,随着水波流转,没个着落。

不过,听到富贵荣华时,他的心神微动。

这一动,床榻上,陈柏升就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夜很深了,周围一片的漆黑,知了也疲倦地叫一阵歇一阵,月色投在地上,有惨白的颜色,幽幽又冷冷。

黑夜中好似有黑色的浓雾弥漫而开。

陈柏升半阖着眼睛,僵着身子,一步步朝外走去。

门被打开,发出老旧又幽幽的吱呀声,声音低得让人心悸。

他走到了堂屋,打开了柜子的抽屉。

朦胧月色下,只见里头搁着一盏青铜的小鼎,有些旧,还有着泥土的腥气。

陈柏升捏着小鼎回了屋,坐在了梳妆台边。

梳妆台刷了朱红色的漆,零星的月色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给着屋子添一分幽幽的白,三角圆肚的鼎被搁在了梳妆台上,镜子里一个,镜子外一个。

明明是被洗净的鼎,这会儿却涌了些许泥出来,暗红的,像是染了陈年的血。

“别怕——”

“我听着你心底的声音来,你说自己老了,不好看了……没关系,我这里有许多脸,年轻的,好看的……”

鬼音幽幽,时有桀桀怪声,似男似女,似老又似幼,飘忽不定,变幻不停。

蓦地,梳妆台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白骨骷髅头。

只见骷髅头两眼凹陷,牙齿森然,白骨的颅顶圆圆,有冷冷的光漾过。

突然,白骨朝陈柏升的头颅袭去,下一刻,梳妆镜中,陈柏升的面容好似有了些许变化。

……

烤羊腿十分的美味,不单单潘三金和周爱红爱吃,就连牙口不怎么好的于大仙也吃得喷香,潘垚又买了几次,直到一日清早,瞧见潘三金鼻子上冒了红痘子,潘垚这才不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