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语 杏语
现在的四道快车线,走哪条?这里也有概率论的原理与法则。命运学就是概率论,所以说数学是上帝的学识。命运是公正的,这是大数定理。你抛硬币,抛了一万次,四千九百次是字儿朝上,五千一百次是幂儿朝上,它们的公正率是百分之九十九。一亿次的抛掷,公正率则可能是百分之九十九,或者更高。你看着现在是四条车道,有时是最外的第四道慢,第四道的车主不安分了就往里撇,有时是三道二道显慢了,有时又是第一道一动不动。越是撇过来撇过去的车越是落到后面。而你已经老奸巨猾,老成持重,老马识途。你不会在堵车的当儿存在幻想羡慕他道老是折腾自己。你不费那个油那个劲儿那个细胞与心力手力,你知道放弃了幻想就不再痛苦不再愤青儿不再装腔作势乱打无定向横炮。也就不再怨天尤人,牢骚满腹憋出病长出什么来。你第一是苦笑,第二是苦笑,第三还是苦
墓园这里是一个帝王的景区,人民过去是不可以到这里来的,所以这里的路很窄,现在人民都要来了。人民一拥,道路难通。而且今天没有雾霾。今天有点风,有少量的沙有少量的土却没有雾霾,这已经是阿弥陀佛,妙哉善哉了。
笑着。
证实了的是你自己陷入了停滞的车龙,为什么到这时候才想起了一切:第一,今天是清明前的一个周日,天又好,这时通往四郊的公路当然拥堵。第二,这里是四条道,一公里以后并成农村的小路一独条,独挑,再两公里后并上一个狭窄的石桥,从石桥下来是连续的拐弯,都是一条独路,桥后的路还有三公里,即使这些路都跑完了,进了墓地也会你堵着我我堵着你。你的车还能怎么走?
堵成长龙后你睡着了至少一整分钟。你以为是一分或一加一一加二分钟,突然你从驾驶仪表上看到,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你不能明确你是不是,不,你应该明确,你不可能是连续睡了一百五十分钟。你的感觉是在遭堵而且随遇而安以后,整整两个七十五分钟了,你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堵车,一篇法国小说描写的是高速公路的开车者们利用这段时间进行了公关、商务、政务、集会、结社、推销、调情、求偶、拉皮条与贩毒、寻找杀手的活动,各项业务绩效斐然。有一男一女已经进入做爱的准备按摩,脉搏、血压、肾上腺激素的分泌都已达标,就差勇敢地进入了……突然,交通畅通,唰唰唰,每个人都忘记了堵塞中正在进行的诸端好事,一切烟消云散,开车走人。它的启示真如僧侣的沙事,一个月用沙建筑最美的城郭与宫殿,用扫帚在十秒钟内把美妙清光。
在高速公路的第一个出口你被告知出早了一个口,你开出去,见了第一个左面的路口就拐回来,你再上了路,白白交了五块钱。下一个也就是你应该出去的那个路口为交费已经排起了长龙,他想起了在豫地开车的经验,从洛阳到开封的收费口上写道,如果为交费而排起的队超过了二百米的话,应该立即打开道路,免费放行。这几句话像是男子汉豪壮的诗篇。只是不知道实行了没有。
不像有这样的得趣。不像有堵车期间与美女做爱的机会,中华的发展程度当然与法兰西不同步。更不像有交通突然畅通的可能。
疾病与大限使你的这位朋友超越了凡俗。你可能讲述过书写过不知多少次光阴、生命、春天、劝君惜取少年时,你永远赶不上他的此时深深的痛苦中的幽默。他终生敏感、吹嘘、浮躁、自恋,所以他是好样儿的。
你享受的仍然是春天,你边堵边欣赏。堵到极处是欣然,你有几分得心应语。道路两旁是含烟摆拂的垂柳,是早杏如浪花四溢。那早春的新绿穿过污染泄露着春风春雨。那片片的繁花述说着季节的转瞬即逝。那毕竟没有被汽车尾气扫灭干净的鲜嫩气息艰难地赞美着花季的好景无常令人心碎。那愈行愈近了的青山并不干旱,它们仍然妩媚多情,它们好像在说“爱我吧,我是湿润的”。这天有点小风,天空多少显现了一些蓝的清洁。拥堵的车流跃然闹心,却也坚持着春季苏醒的兴奋与躁动。坐在正副驾驶位置上的青年男女隔着车窗玻璃仍然显示了韶光正好。人们春天的出行是为了对逝者的怀念,但也可能还是有人为了春游,为了与沉闷的冬天告别。是为了凭吊也为了赏心,生者与逝者将在清明前后相会,将在相会中饱尝生命的痛惜与大悲的奇妙。他们在怀念当中尽情抚摸,他们的哀恸当中渗透着刻骨铭心的珍惜。百感交集中你不忘强调节气是阴历与阳历的结合,清明是终极与此岸的际会。
你开起了车。你的好友开起了宝马760,五年过去了,他住了医院,他可能是得了重症,他脸上长了斑点,你到了病房不敢与他相认。他说活到老就是要学到老,要学会安静地勇敢地死亡。谈起死亡来,他甚至有一点兴奋,就像五年前他谈起了他购买的宝马车,原装,他声称:我本来就是一个俗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