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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温特夫人也许不知道那摆设的价值吧?”丹夫人把目光落在我身上说。

“我知道,”我可怜巴巴地说,“当时我就怕是件贵重物品,所以我才小心翼翼地把碎片拢在了一起。”

“然后藏到抽屉里去,让别人找不到,嗯?”迈克西姆说着哈哈一笑,耸了耸肩膀,“丹弗斯夫人,只有打杂的女佣才会干出这种事吧?”

“曼德利的女佣是从不准碰起居室的那些贵重摆设的,老爷。”丹弗斯夫人说。

“是的,我想你不会允许的。”迈克西姆说。

“这是一次十分不幸的事件,”丹夫人说,“以前,起居室里的东西从来没有摔碎过。我们一直都非常当心。自打……自打去年开始,那儿的卫生由我亲自打扫,因为对谁我都不能信赖。德温特夫人在世的时候,我们俩常常一道擦洗那些贵重的摆设。”

“不错,哦……事情已无法挽回,”迈克西姆说,“就这样吧,丹弗斯夫人。”

她走了出去,我坐在窗前的座位上,眼睛朝窗外望着。迈克西姆又拿起了报纸。我们俩谁也没讲话。

“非常抱歉,亲爱的,”隔了一会儿,我说道,“我太不经心了。简直弄不清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只是把那些书摆在桌子上,看它们能不能竖着放,谁知爱神像却掉到了地上。”

“我的乖孩子,别再想它啦。那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我的确该当心点。这下丹弗斯夫人一定生我的气了。”

“她生哪门子气?那瓷器又不是她的。”

“虽然不是她的,可她为那些东西感到自豪。那儿以前没碎过东西,我却开了先河,想起来实在让人难过。”

“亏了是你闯的祸,总比让不幸的罗伯特担罪强。”

“我倒希望是罗伯特干的。丹弗斯夫人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的。”

“让丹弗斯夫人见鬼去吧,”迈克西姆说,“她又不是万能的上帝,对不对?你说你怕她,不知你是什么意思。”

“我倒不是说真的害怕她。我不常见她的面。具体是怎么回事,我的确说不清道不明。”

“你干的事情荒唐透顶,”迈克西姆说,“打碎了东西,为什么不把她叫来吩咐说‘喂,丹弗斯夫人,把这玩意儿修补一下’。她会听命的。你倒好,把碎片塞进信封藏到抽屉里。正如刚才所言,你的行为像个女佣,而不像一家之主。”

“我的确像个女佣,”我慢慢吞吞地说,“我知道自己在许多方面都跟下人一样,所以我和克拉丽斯有诸多共同之处。我们俩平等相待,因而她喜欢我。那天我去看望她母亲,你猜老人家说什么?我问她克拉丽斯和我们在一起是否快活,她对我说,‘当然喽,德温特夫人。克拉丽斯看起来非常快活,她对我说,“妈,我不像是在侍奉一位贵妇人,倒像是和自家人在一起。”’依你看,她是不是在恭维人?”

“上帝才知道,”迈克西姆说,“想起克拉丽斯母亲的寒碜样,我觉得是对我们的侮辱。她的小屋总是凌乱不堪,弥漫着煮白菜的气味。有那么一段时期,她的九个孩子都不满十一岁,整天见她光着脚、头上缠着袜子在那片园子里溜达。我们差点没把她辞掉。想象不来克拉丽斯怎么会这般干净利落。”

“她一直跟一个姑妈住在一起,”我说道,同时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我知道我的法兰绒裙子前摆的下角有块污渍。可我从没有光脚走过路,从没有把袜子缠到头上。”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克拉丽斯不像艾丽斯那样对我的内衣嗤之以鼻,“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情愿看望克拉丽斯的母亲,而不愿拜访主教夫人那种人,”我继续说道,“主教夫人从未说过我像自家人。”

“你穿着那条邋遢的裙子拜访她,我想她不会夸奖你的。”迈克西姆说。

“我拜访她的时候并没有穿旧裙子,而是穿的外套,”我说,“反正我是瞧不起那些以衣帽取人的家伙。”

“我觉得主教夫人并不怎么看重穿戴,”迈克西姆说,“不过,你紧靠着椅子边缘坐着,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活似个找工作的人,也许真会让她觉得意外哩。咱俩唯一回拜过人家一次,你就是那副尊容。”

“我在生人面前扭扭捏捏,也是身不由己呀。”

“我知道你身不由己,宝贝,可问题在于你不去努力克服。”

“这就对我太不公平了,”我说,“每天、每次出门访友或在家待客,我都努力克服。你是不理解的,因为所有的一切对你都很容易,你熟悉这种生活。而我却没受过这方面的教养。”

“胡扯,”迈克西姆说,“这不牵扯你所声称的教养,而是一个入乡随俗的问题。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串门吧?其实我都烦透了。可身处这种环境,又不得不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