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4页)

俞慕槐呆立在那儿,身子僵直,面色灰败,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慕枫。好半天,他就这样站着,室内的气压低沉而凝重,只有琼·贝兹在那儿自顾自地唱着歌。终于,俞慕槐摇了摇头,蹙紧了眉,仓猝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慕枫,我无意于伤害你!”

说完,他迅速地转过身子,大步地走出客厅,冲进自己的卧室里去了。

“哥哥!”慕枫叫着,追了过去,一直追到俞慕槐的房门口,她用手抵住门,不让俞慕槐关门,急急地说,“你别这样苦恼吧!你真要骂我,就骂我吧,骂了我出出气,远比这样憋着好!”

“好妹妹!”俞慕槐说,眼眶潮湿了,他伸手捏捏慕枫的下巴。“你的哥哥是真的没出息。”

“别这样说,别这样说!”慕枫又哭了,“我刚刚是急了,根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你别生气吧!”

“没关系。”俞慕槐抬了抬眉毛,轻轻地把妹妹拉进屋里,把门关上了。“和我谈谈,好吗?”

慕枫顺从地点了点头。

俞慕槐沉坐进了椅子里,用手支住了头,他闭上了眼睛。慕枫在他身边坐下了,带着一种惊悸的情绪,她望着他,不敢说话。半晌,俞慕槐睁开眼睛来,振作了一下,他燃起一支烟,重重地吸了一口。“告诉我,”他说,声音似乎很平静了。“她很快乐吗?”

“羽裳吗?”慕执说,“我不知道。”

“怎么呢?”

“她在生病。”

俞慕槐一震。

“生病?快做新娘子了,应该很开心才是,怎么会生病呢?”

“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前些日子她都住在阳明山,说是每天夜里就跑到树林里去淋雨,淋得浑身透湿的,就病了,这几天烧得很高,医生说可能转为肺炎,假若转为肺炎的话,婚期一定会耽误,所以,杨家和欧家都急得很,整天汤呀水呀打针呀医生呀,房间里挤满了人,我也没有机会和她谈话。”

“淋雨?”俞慕槐喃喃地说,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她一向就有淋雨的习惯。”他注视着那烟雾的扩散,依稀仿佛,又看到那站在雨夜的渡轮上的杨羽裳。“她病得很厉害吗?”

“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我想没什么关系,她的身体底子强,过两天大概就没事了。”

俞慕槐不说话,那厚而重的烟雾,把他整个的脸都笼罩了起来,他的眼睛像两泓深不见底的深潭。

“哥哥,”慕枫轻声地说,“你就忘了她吧!天下的女孩子多得很,我给你再介绍一个。”

俞慕槐盯着慕枫。

“免了吧,好妹妹,”他的语音怪异而苦涩,“我承认我没出息,再也没兴趣招惹女孩子了,你饶了我吧!”

慕枫怯怯地看了俞慕槐一眼。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问。

“没有生你的气,”他幽幽地说,“一直没生过你的气,如果我在生气,也只是生我自己的气而已。”

“你也别生你自己的气吧,哥哥。”慕枫说,诚恳地望着俞慕槐,“我前天和杨伯母谈了很久,她说,她一度也希望你能和羽裳结合。但是,她认为,你们真结合了,却不一定幸福。因为羽裳像一只脱了缰的野马,你呢,却像只固执的骡子,假若你们结合了,两人都使起性子来,谁也不会让谁,那么,后果会怎么样呢?而欧世澈呢,他平稳、踏实、有耐心,永不发怒,他能容忍羽裳。”

“所以,杨家是非常赞成这桩婚事了?”俞慕槐阴沉地说。

“是的,他们很高兴这件婚事。”慕枫点了点头,“哥哥,杨伯母的看法也有她的道理,你们两个的个性都太强了,事实上并不见得合适。现在,事已至此,一切都成了定案,你也就认了吧!”

俞慕槐深吸了一口烟。

“我能不认吗?”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他们男家满意,女家也满意,男女本人也满意,这显然是一件天作之合的婚姻,我还会怎样?又能怎样?”他望着慕枫。“你放心,慕枫,我不会去破坏你意中人的哥哥的好事!去转告杨羽裳吧,我祝她和世澈白头偕老!”

“你也不要恨欧家吧!”慕枧忧愁地皱皱眉,“这可能是命中注定的安排!”

“可能。”俞慕槐咬咬牙,“我答应你,慕枫,我不会破坏,我也不仇视欧家,而且,我会尽量努力去和欧世浩做朋友,行了吗?”

“你是个好哥哥。”慕枫站了起来,勉强地微笑着,“还有,你要去参加婚礼!”

俞慕槐迅速地抬起头,紧盯着慕枫。

“婚礼那天,”慕枫低声地说,“我是女傧相,世浩是男傧相。”

俞慕槐低下了头,重新燃起一支新的烟。慕枫已经轻悄地退出了他的房间,关上了房门。听到门的阖拢声后,他才跳了起来,绕着房间,他像个困兽般地兜着圈子,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停在墙边,他一拳头对墙上挥了过去,拳头碰上了那坚硬的墙壁,像撕裂般地痛楚起来,他的另一只手,又一拳挥向了那堵墙。然后,他伏在墙上,用自己的额顶住了墙,痛苦地、辗转地摇着头,嘴里低低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