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总觉得,有梦好甜蜜。”……(第3/6页)

对奶奶说了声“再见”,章翎就离开病房,下楼来到住院部门口。

她撑着伞,在雨中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

暴雨如注,地上已有一大片积水,雨伞根本没什么用,章翎却不在乎被淋湿,莫名记起三月时的那场雨。

她躲在那男孩身后,抬头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卷发被水淋湿,都贴在了头皮上,颜色也变深了。

她记起他低沉的嗓音,他说:“别怕,有我在。”

刚才的陌生男人说“孩子还小”,章翎微微一笑,心想,蒋赟还小么?他早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不经意的时间,长成了一个有骨气、有担当的人。

这些大人真的都很自以为是,那些眼泪也不知是流给谁看,认的错,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现在是怎样?奶奶生病了,他们来找蒋赟,是要把他带走吗?

章翎笑意渐收,心中无比笃定,蒋赟,是绝对不会跟他们走的。

想到这儿,章翎的脚步动了,踩着积水,往袁家村走去。

——

第四医院离袁家村一站路,因为雨大,章翎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蒋赟家,敲门后,发现屋里没人,他的自行车却停在院子里。

这么大雨,他会去哪儿呢?

章翎撑着伞在院子里开动脑筋,心里突然一亮,猜到了一个地方。

绕了好久的路,章翎才找到那片小空地,空地没有路灯,很暗,只有附近住家的灯光能微微照明。

私家车横七竖八地停着,章翎远远看去,角落里的健身设施上,果然坐着一个人,浅色上衣,屈腿抱膝,面向那栋朱红色的小楼,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章翎向他走去,一直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抬起头来。

雷阵雨不会下太久,这时候雨势小了些,章翎把伞和冰桔茶搁在地上,摘掉眼镜放在伞上,往前迈了一步,略微俯身,张开双臂就把他拥进怀里。

男孩子早已全身湿透,再旺的火气也无法抵御暴雨侵袭,他身体冰凉,僵硬如石,皮肉贴着骨头,是独属于少年人的瘦削凌厉。

章翎要好点儿,身上只是微潮,怀抱还带着暖意。

就这样抱着他,许久许久,怀里的人终于动了一下,蒋赟像是从哪里穿越回来,眼神逐渐聚焦,发现自己被谁抱在怀里后,简直要疯掉。

他轻轻挣扎,章翎终于松开他,笑着说:“醒啦?”

蒋赟的眼睛又红又肿,抬头看着面前湿漉漉的女孩,轻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医院找你,你不在,奶奶说你回家了。”章翎也不顾推腿器上都是水,拉拉裙摆,横着坐下,面向蒋赟的方向,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蒋赟呆呆地看着她,问:“你见到她了?”

“嗯。”章翎点头,“但我没和她说话。”

蒋赟的眼神往四周飘,冷冷开口:“我不知道她这时候来是什么意思,早八百年干什么去了?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见她。”

章翎说:“我理解。”

雨依旧在下,只是变成了小雨,两人反正都淋湿了,倒也不在意,权当在酷暑天里消暑降温。蒋赟抬头捋捋头发,自嘲地说:“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别人会说我长得像她,原来这天然卷是遗传的。”

章翎说:“她长得有点儿像外国人。”

蒋赟问:“那我呢?”

“你不像。”章翎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你是华夏好儿郎。”

蒋赟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他又低下了头,小声说:“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六岁那年?”

章翎:“嗯。”

“我记不得她的脸了,但一直记得她对我说的话。”

“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没办法,不能带我走。”蒋赟抬眸与章翎对视,说得很慢,“那时候,我在武校,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天天挨打,挨饿,练习那些基本功,浑身都是伤,哭都不敢哭,哭了会被揍得更惨。有一天,教练说,有个女的来看我,我高兴坏了,以为是奶奶来接我回家,出去见到人,我更高兴了,因为那个人,说她是我妈妈,亲生的妈妈。”

那时候蒋赟还没满六周岁,这些事,他只有零星的记忆,但见到亲生母亲时那种狂喜之情,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两岁多就没有妈妈了,连妈妈的照片都见不到,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奶奶告诉他,爸爸在那个石头房子里,而妈妈走了,不要他了。

小蒋赟不信妈妈会不要他,奶奶把他送来武校,他记恨奶奶,心想,不要他的是奶奶才对,如果妈妈在,一定不会把他送到这么可怕的地方。

这儿说是能读书学武功,结果都是骗人的,他连饭都吃不饱,每天无休无止地练功,挨打,还要被带出去表演杂耍,也不知道要待多久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