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甜香(第2/2页)

他点了灯,对着灯翻看放在桌上的两只荷包。

谢忘之给他绣的荷包不少,但最后到手上的也就三只,绣了煤球全身的那只还在乱军中丢了,战后李齐慎折回大漠,找了好几回,终归是没找到。草原女孩不会荷包这种精细的东西,李殊檀不爱绣,梁贞莲绣的李齐慎当然不收,这么多年用的就是谢忘之一开始绣的那个。

不过如今倒是多了一个可用,李齐慎笑笑,正式宣布煤球退役,收进盒子里,留了飞鸟纹的那个。

他刚把荷包收起来,门被敲响,不轻不重,恰好是三下,李容津的声音随之透进来:“我进来了?”

“进。”李齐慎快速扯下肩上的大袖,两手一动,套进外衫里。

李容津进门时看见的就是侄子慌慌忙忙地套外衫,啧了一声:“干什么呢?又不是小娘子,也不是没穿衣裳,着急火燎干什么?”

“仪容不整,不好见客。”李齐慎摸摸鼻尖,顺手把外衫的腰带扎紧。他平常穿圆领袍或是轻铠,潇洒利落,现下穿的却是大袖,又披着长发,又有点儿温雅风流的意思。

李容津摇摇头,不发表评价,在他身边坐下:“刚才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李齐慎本能地不想让叔父知道荷包的事儿,信口掩饰,“发愣。”

长安沉浮,这么多年说的谎不计其数,几乎成了本能,张口就来,且眼神诚恳得李容津都看不出来。他看了侄子一会儿,一阵无力,但只能接着说:“愣什么?”

李齐慎真没想到李容津连这话都能接,真愣了一下,没注意,把刚才想的事儿说了出去:“我在想,女孩儿的口脂是不是甜的。”

李容津:“……”

“死小子你先前到底去哪儿了?!”他惊得肝胆俱裂,要不是没带马鞭,早就一鞭子抽过去了。

被吼了一嗓子,李齐慎回过神,倒没掩饰:“去见了个人。”

“送你荷包的那个?”

李齐慎心里莫名一惊,面上没显,只点点头:“是。”

“看来就是你那个小相好,”李容津松了口气,带了点戏谑的味道,“你给了聘礼的小娘子?”

他这么一说,李齐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在丰州瞎说是一回事,在长安城里就是另一回事,但当时情势所迫,是为了搪塞梁贞莲的事儿,现下若是改口,等回了丰州,李容津真能把梁贞莲塞他帐里。

他只能在心里给谢忘之道了个歉,顺着糊弄:“对。”

“那你现在回京,要不要商量婚事?”李容津挺有兴趣,“带那小娘子去丰州?”

李齐慎真顺着想了想,心说敢带谢忘之去丰州,怕不是要被谢匀之千里击杀,他摇摇头,含含糊糊:“早着呢。”

“早什么早,你觉得早,保不准人家不觉得,明儿就成别人家的人了。你得问清楚,定亲了没,有没有看上别的人,家里阿耶阿娘又是怎么想的。”李容津也不是非要把梁贞莲嫁给李齐慎,可惜归可惜,若是侄子真喜欢别家小娘子,他也能上心,“另外,我好歹是你叔父,这小娘子我得见见,看看哪儿比妙心好,勾得你魂儿都没了。”

“别了。”李齐慎随口糊弄,“我怕吓着她。”

“吓着?”李容津失笑,“能降住你的,怕是只老虎,我还能吓着老虎?”

李齐慎一愣,看向李容津,忽然笑了一下。灯光暖黄,落在他身上,镀出漆黑的长发,睫毛一动就是满城风光。

“不,不是老虎。”他轻轻地说,“是个桃花妖精。”

李容津一阵牙酸,起身,拍拍下摆:“看不懂你们年轻人,走了走了。”

“叔父慢走。”李齐慎嘴上说得客气,人却坐那儿,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好在李容津不在乎,兀自出门,将要关门,忽然又探出半身,带着三分戏谑:“对了,侄子啊,既然你那相好是个桃花妖精,那也别想着人家嘴上抹的是甜是苦,只管上去尝,尝完就知道了!”

他没等李齐慎答话,说完就走。“砰”一声,门重重一关,屋里又安静下来,听得见烛花爆开。

军中全是男人,多粗话荤话,李齐慎自己不说,但好歹长到十九岁,不可能听不懂。李容津这话不算太粗,背后藏着的意思却勾得人心痒。

李齐慎蓦地想到当时在东市,谢忘之唇上点的那抹花香。他抬手,无端地在食指指尖抿了一下,恰巧是先前抹过谢忘之嘴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