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陈封看着王子离去的方向, 吃力地伸出左手,却只抓到一团空气。
王子的背影不留一丝痕迹。
陈封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
胸口的笔刺得极深,鲜血成股地冒了出来, 疼痛从胸口蔓延, 最终袭击了他的大脑。
他似乎听到无数杂音萦绕, 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成白光,成幻影, 最后, 变成一片黑暗。
佣人安保一拥而至,周身嘈杂喧嚣。
可陈封似乎听不见任何人的言语, 只能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听见小王子轻轻喊他的名字。
陈封在黑暗里摸索, 一步一步朝着小王子走去。
黑暗似乎终要散去, 光明的尽头显现出少年挺拔的身影。
这个地方无风无光也无路,他朝着小王子大步奔跑, 却始终追不上他。
小王子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似乎是要将他彻底抛下。
“阿夜——”
陈封大喊。
少年停住脚步。
“阿夜。”陈封又喊他。
少年缓缓转过身子。
他转身的那一刻,黑暗洗褪,整个世界都自他周身显现出鲜艳的色彩来,如同一幅刚上了色的水彩, 明媚耀眼。
画中心的少年逐渐产生了变化, 他身形随了铺展的水彩画一寸寸缩小, 最后变成一个五六岁孩童的模样, 他抬头看着陈封,肤如白雪,星眸闪亮:“你是谁?”
“我是陈封。”陈封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 带着一种难言的紧张,“你……你可以陪我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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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陈封和王子并肩走在红砖小路上,他们玩耍,他们嬉戏,他们飞翔。
记忆如同一部长电影般涌入他的脑海。
节奏时而低沉,时而明快,色彩时而阴暗,时而鲜亮。
陈封静静观赏。
童年的陈封是个在岛上长大的孩子,记忆中关于整个岛的场景都是色彩阴暗的,仿佛天上总裹着一层厚厚的乌云。
陈封是个从小就被父母力求完美的继承人,每天24个小时,他有13个小时都被排满了学习的时间。
他学书法,学外语,学钢琴,学武术。
却不曾学过画。
在六岁的某一天,他透过门缝看见一个戴佛珠的僧人和父亲聊天。
他这才知道他从未学过画画,是因为他抓周时抓了画笔,却被高僧告诫,此后人生,会因画生劫。
小陈封听到这里,就回了屋子,他学东西向来很快,一边走一边用今日里老师所教给他“反封建迷信”的语句来默默抨击他的父亲。
大抵是因为他从小便有些反叛意识,僧人和父亲不让他接触画画,他便偏要画画。
他没有画笔,只能用单一的黑色铅笔画出一个小东西的轮廓。
他也不知道要画什么,便画出自己脑海中所幻想的最可爱的东西。
它一定拥有着这世界上最柔软的白色羽毛,也有最光亮漆黑的黑色羽翼。
它一定浑身软软的,暖暖的,可以被自己抱在怀里,也可以带着自己飞上天际。
它是全世界最可爱,最无忧无虑的小王子。
可陈封画了它眼睛的轮廓,也给它添上了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却不知该怎么画他的瞳孔。
他现在只有黑色的铅笔,和一根还未拆封的没有墨水的钢笔。
可他就觉得这个小东西应该有一双最漂亮的眼睛,像是最稀有的红宝石。
现在已经是睡觉时间,他不能跑到书房去拿红墨水。
陈封本想先睡一觉,明天早上再添上那小东西的眼睛,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迫切地觉得他就应该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将这个小东西完美地展现出来。
于是他从床上坐起来,拆开那根钢笔,咬破自己的指尖,用渗出的鲜血作墨,画出了这个小东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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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封换完这一切后,把那幅画小心翼翼地收拾在床下一个带锁的箱子里。
此刻天色已晚,他有些困倦,却带着满足的笑意甜甜睡去。
接下来的记忆,如同阴霾散去,如同旭日东升,如同整个世界都被套上了漫画的滤镜,呈现出童话般的色彩来。
——他画在纸上的那个小东西,在梦里出现了。
连续性的。
六岁的陈封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诡异的事情,但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一个人偷偷地在梦里赴约,像是得到了一把打开宝藏的钥匙。
后来,他又给那个小东西画出了人类的形体。
因为这是世界上最尊贵的小王子。
小王子就应该戴王冠,而它的小脑袋毛茸茸的,戴着王冠总是容易滑下去。
陈封给它画人形时并没有思考太多,也没有进行什么精巧的设计,他只是觉得,那个黑发红眸的男孩子,早已印刻在了他的心里。
即便如此,当他那天晚上入睡后,在梦中看见男孩儿,依旧有些紧张。
他从未和同龄人玩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