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3页)
可他太想留住他了,他的知鹤,这两辈子唯一的至交,他不想失去。
重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慌乱,双手都在抖着,连着嘴唇,他努力地想着该从何说起,可说出来的,仅是无措地喃喃:
“知鹤……我有苦衷的……”
他抬起头来,却看见对方面上的讥诮,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素日里的关心温柔,只剩下了淡漠。
李元悯心间一痛,放开了他的手,瞬间红了眼眶。
回不来了。
他知道一切再也回不来了,他彻底地失去了这个至交,两辈子他拥有的并不多,唯独的这个,也让他给弄丢了。
一切皆是因果报应。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李元旭,当他肆意折辱猊烈、想方设法报复曹纲之时,可会想到他自认为的一二小事,却成了他日后、甚至整个王朝的催命符。
一股宿命之感油然而生。
上辈子的他虽懦弱,却待贺云逸至诚,从无半分欺瞒利用,那样的人,才值得贺云逸以心相交,而不是这辈子担负了逃离欲望的自己,他利用了贺云逸,无论再是如何情非得已,到底是玷污了这份真情。
人活于世,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的。
贺云逸已经走远,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这样倾心相交的日子了,心碎如斯,痛极了,连身体的痛楚与此时相比,好像都显得那般无关轻重。
他失去了贺云逸,失去了他珍贵的东西,因为这辈子的一个选择。
李元悯捡起了那盒药膏,慢慢蹲了下去,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眼眶中掉落。
站在命运前方,他如同蚍蜉一般渺小。
***
启程那日天色不佳,阴郁暗沉。
没有浩大的召天祭典仪式,只有内务府按规制安排的一行五十六人的卫队。
前来送行的唯有秋选那日为猊烈讲话的老将李茂,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两个身长八尺的随行。
李茂须发皆白,面上已带了岁月留下的沧桑,厮杀战场的将军终于有了几分普通老者的样子,他拍了拍猊烈的肩膀:“好孩子,此去且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那一张肖似故人的脸面,似勾起他那些戎马倥偬的记忆,他眼角带了几许泪花,又朝着李元悯深深一鞠:“多谢三殿下。”
谢什么,他并不点明,李元悯忙扶起了他,李茂又唤过身后两名随行,
“此乃我军中的两名随行张龙、周大武,虽是粗莽不堪,倒也忠心耿耿,便交由三殿下使唤了。”
李元悯眼眶一热,心知眼前这位老将虽是军旅粗人,心思却颇为细腻,也看出了他局促的无人可用的境地。
当下不再推辞,只郑重地朝他一拜:“多谢李老将军。”
迟疑片刻:“将军,元悯还有一事相求。”
“哦?三殿下但说无妨。”
这件事着实是难为李老将军,可李元悯没有办法了,想起猊烈日后的暴虐,他尽力也要一试:“若是可以,还请李老将军想方设法营救倪将军之女倪英,她如今身陷教司坊,才八岁的年纪……”
他顿了顿,有些羞愧:“我……我人微言轻,前些日递的折子音信全无,想必未至御前便不见踪影了。我实在别无他法,还望李老将军看在倪将军的份上,尽力一试。”
猊烈浑身一震,看着眼前恳切相求之人,他怎不知他如今的境地,自是无法开口要求,故而只能将此事深深压抑心中,夜夜辗转难安,却不想他一直记在心上。
然而李茂倒没有露出为难的神情,面上一片钦佩:“三殿下放心,今日虽只有老朽一人前来,但朝中武将多有正义之辈,老朽一定同他们想方设法相救,即便一时脱身不得,也可暗中照顾一二,你们但请安心。”
猊烈目色深黑,他什么话也不说,只直登登跪了下来,朝李老将军深深地磕了三个头。
“好孩子,你不必如此。”他将猊烈扶了起来,“我与你父惺惺相惜,老夫信他绝不是叛国之人,个中缘由,老夫直至如今仍还在暗查,只如今你切切保重自己,往后像倪将军一般,做个顶天立地、无愧苍生的好男儿!”
猊烈紧握双拳,点了点头。
领兵已经前来催促了,他们不便多说,只互相郑重道别。
重重的城门开启,素色车舆在一行兵马的护送下往京城外驶去。
李元悯掀开轿帷,望向不断远去的巍峨的城门,以及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李老将军,心间并无想象中的激动,却是起了一丝淡淡的落寞。
队伍行走在茫茫天地之中。
待行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他摸了摸手中的药盒,开口道:
“停!”
队首的领队挥了挥手,示意停下,猊烈掀开帷帐,将他扶了下来。
李元悯轻轻咳了一声,“你们在此处等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