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2页)

“叫我们如何不闹事!”妇人含恨,犹自涕泪:“以往的年份娃儿几个还可以做几套新衣,如今倒好,收了我们六成税,再经倭夷这般磋磨,连个正经饱饭也吃不成!这贼巡台!是逼着咱们去死啊!”

“我男人不过是见乡亲们活不下去了,这才找了几个族亲上门讨要说法,不成想,这下连命都快没了!”

“殿下!您可千万要为我们做主啊!”

妇人一哭,身边的妇孺也跟着哭,整个厅堂愁云惨淡一片。

李元悯叹了一口气,忙让阿英几人扶着那些妇孺去一旁歇息。

戚族老迎了上来,满面凝重:“有劳殿下走一趟了。”

“无妨,”李元悯凤目微皱:“前些日,本王也去了一趟巡台府游说,只是……”

众人自是知道后话,面上不由露出了愤慨。

李元悯环顾了一圈众人,叹了声气:“不怕大家笑话,本王虽有一个王侯的名号,但在这岭南地界说话向来不如巡台府好用,纵然有心劝巡台大人出兵,但若没有得到他首肯,亦是有心无力……很多事情上,本王皆是力有不逮。”

“殿下说哪里话!”戚族老忙拜首,“这些年,殿下所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说以往的辛劳,便是此番倭夷进犯,也是广安王府上的兵将费心费力,帮着各境百姓组建民兵,若非如此,倭夷恐是更为猖獗!”

众人纷纷称是,又一人道:“若是巡台大人有殿下半分爱民之心,便不会到如今之境地,究其根源,这一切皆为那袁贼所祸!”

话既是说开了,戚族老身后一虬髯大汉猛地一拍桌子:

“这狗官,不仅侵吞我们的收成!连倭夷上门侵扰都不肯管了,咱们要这巡台府有何用!肏他老母的,还不若一把火给烧了,看着还清净!”

这番话虽粗俗,却掷地有声,引起众人纷纷应和,群情激昂。

李元悯忙阻道:“大家千万不可冲动,这般贸贸然前去,只会落得与江族长一般的下场,于事无补,又何必做这等无谓的牺牲。”

“直娘贼的!反正都没活路了!还不如出一口气!便是见血,老子倒下一个,也得狠着劲儿撸一个下来!怕他不成!”

“对!”

“还舍不得一身剐么?老子都快活不成了!”

“咱们跟那袁贼拼了!”

李元悯原地踱了几步,面色凝重,他似是下定决心,走到堂中:“好,大家既有如此决心,本王愿鼎力相助,只这事咱们须得从长计议。”

李元悯淡淡看了一眼戚族老,戚族老会意,当即作势往内厅一请:“众位族长请随我来。”

从宗祠堂回来,已是深夜,李元悯拖着疲累的身体坐着马车回了王府。

等沐浴完,散了头发,看着雕花铜镜中那张略显疲累的脸,李元悯突然想起另一张线条冷硬的脸来,那孩子此刻奔波在边境,该是比他更为辛苦吧。

仔细算起来,他离开都城已是半个月有余。

只每隔几日,便有书信传来,上面就几个简简单单的字,或是问安,或是表明自己一切安好,别无其他,连个引人遐思的字也没有。

自打到了岭南之境,李元悯与他还没有分开这般久过,叹了口气,缓步上了塌躺下,拉过了薄薄的褥子。

昏暗的烛光中,他掏出了颈间那块红绳系着的古朴的玉佩,放在颊边蹭了蹭,被这温热的触感熨帖着,他心里不由得起了一层酸酸涩涩的感觉。

这样的时候,总觉得时光格外漫长。

蓦地,外头一阵悉索的声音,李元悯警醒起来,收了玉佩入怀,立刻起身,

“青竹?”他叫着小厮的名字。

外头未应。

李元悯皱起了眉头,他披着乌发,赤着一双雪白的足下了地,轻轻撩开帷帐。

待看见那高大挺拔的男人之时,他眼眶蓦地一热。

是猊烈,他还未解下战甲,面上带着餐风露宿的风尘仆仆,他整个人晒黑了一圈,但看上去更为结实了,眉眼间闪烁着某种炙热光芒,李元悯只来得及喊上一声阿烈,便被男人一把扛了起来往内室踏去。

天旋地转间,他被丢在了泛着光泽的绸面上。

眼前人匆匆解了护甲甩开,连外袍都来不及除,便迫不及垂着脑袋就这么急吼吼热燥燥地钻了进去,像是一匹多日未尝到荤腥的野狼。

“阿烈……”

李元悯只能这样带着颤声叫着他。

他像被丢在岸上的鱼,像被折了翅膀的鸟儿,被动着,再难说出第二个字。

黑夜深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