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兵刃之声渐大。
韩王看着苏意卿,心头火旺,但听得这动静却不好行事,怒气愈盛。
“这群饭桶,本王养他们是做什么用的!什么歹人闯进来了,不赶快拿下,还要磨蹭多久!”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门扇从韩王的头顶上飞过去,撞到墙上,四分五裂。
一个戎装武将出现在门口,他披着一身玄黑战甲,身形伟岸高大,手持长剑,剑尖犹有血珠滴下,一股血腥的凛冽之气迫人眉睫,他的面上覆着一张青铜鬼面,形态狰狞,似欲择人而噬。
韩王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你是何人?”
鬼面武将大步闯进来,一把抓住韩王的衣领,将他如一只小鸡般拎了起来。
韩王奋力扭动,但那武将的手臂有若铁铸,纹丝不动。
武将身量极高,韩王在他手中,脚尖都够不着地面,急得乱蹬:“大胆狂徒,你可知道我是谁?我……”
韩王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
因为他发现那个武将在打量着他,用一种如视死物的目光打量他。那种真实的杀意浓郁若实质,沉甸甸地压着韩王。
那人在考虑怎么杀他,这个认知令韩王的腿抖了起来。
“不……不要杀我……”韩王哆哆嗦嗦地求饶,“我是韩王,你放了我,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别杀我。”说到后面,韩王几乎嚎哭了起来,“别杀我,我不想死。”
苏意卿还伏在地上,“嘤咛”了一声。
那轻微的声音落在耳中,鬼面武将的手似乎抖了一下。
他将韩王狠狠地掼到地上,韩王“哇”地吐出了一口血,几乎晕厥。
鬼面武将一拳砸下去,拳头擦着韩王的脸颊落下,地上的青砖被砸得粉碎,韩王两眼一翻白,彻底昏了过去。
鬼面武将气息沉重,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苏意卿从地上半抬起身子,眼睛望了过来。
烛火摇曳,那一眼是长夜中的月光宛转。
鬼面武将立即过来,半跪在苏意卿的面前,那么凶悍的一个人,用近乎温柔的姿势,慢慢地把她扶起来。
苏意卿的脑袋还有点晕沉沉的,她抓着鬼面武将的手臂,走了两步,脚一软,又要跌倒。
他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终于将她抱住。
苏意卿脸上发烫,心里害臊得不行,但她饱受惊吓的心却仿佛落定下来,不再惶恐,她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捂住了脸。
鬼面武将抱着苏意卿出去,外面的干戈已经平息。
他所带来的部将皆是久经沙场的铁血战士,那些王府的侍卫哪里会是对手,此时侍卫死伤殆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幸存下来的,都伏在地上乞饶。那些侍女更是跪着瑟瑟发抖。
部将们无声而迅速地归拢在鬼面武将的身边,他们皆是黑甲铁面,看不出任何端倪。
一个部将向鬼面武将打了个手势,请示首领的意思。
鬼面武将环顾四周。
苏意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从指缝中偷偷地望着他。
他看见她的眼神,心中一软,朝部下微微摇头。
部将打了个唿哨,众战士才齐刷刷地将刀剑归鞘,金石微鸣之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格外令人心惊。
众黑甲战士有条不紊地从韩王别院中撤离。
大门外停着战马,马首之上亦覆着黑甲。众人利落地翻身上马。鬼面武将抱着苏意卿坐上了打头的一匹神骏黑马。
众人驱马,沿着小道向山下奔驰而去。
马蹄上裹着厚厚的麻布,几百个骑士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有林间的夜鸟被惊飞,树叶间有簌簌的声响。
黑暗中,斑驳的树影掠过,映着那张青铜鬼面,恍如光怪陆离的神魔。
苏意卿一点一点地伸出手去,触到了那张面具,应该是冰冷的金属,他的体温却从下面透了上来,是温暖的。
“谢楚河,是你吗?”她的声音如同江南春风中的燕子,是呢喃。
他僵硬住了。
苏意卿将那个青铜鬼面慢慢地取了下来,他并未阻止。
面具下是一张英俊而刚毅的面容,剑眉斜飞,目若寒星,眉心间一道伤痕,正是谢楚河。
苏意卿的眼泪流了下来。
前世,她曾随秦子瞻外放宁川,路上遭到秦子瞻政的政敌设兵伏击,危殆之际,也是这个鬼面武将率兵从天而降,救了夫妻两人的性命。当日,那鬼面武将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未曾留下只言片语,苏意卿即感激又迷惑。
她还记得,获救之后秦子瞻却丝毫不见欢喜之意,只是对她说:“大约是匪党内讧,自相残杀,让我们侥幸逃过一劫,卿卿,这么可怕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快点忘了吧。”
其实,还是谢楚河。无论前世或是今生,他一直在追随着她的身影,如他所说,无悔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