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3页)

秦佑之不赞同地驳回,仉墨文却从椅子上起身,安抚地拍了一下妻子的背心,温声道:“听小南的,让他自己消化一下吧,咱们先走,等他整理好情绪再过来。”说罢又嘱咐仉南,“慢慢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知道。”

送别了一步三回头的几个人,仉南失魂落魄地回到客厅,脑子还是晕沉,温度却似乎降下来了一些,起码太阳穴不再一跳一跳地蹦着疼,四周皆是熟悉的装潢,卧室、书房、客厅,一切陈设都原封不动地摆在眼前,而仉南却突然萌生出阔别许久的怅然。

窗外是六月蝉鸣,房间中却安静异常,这样的独处时光里,他内心竟体会到了一丝茫茫然地空洞。

像是做了一个离奇而瑰丽的大梦,醒来方知是黄粱一场。

要做些什么呢,目光逡巡掠过,最后落在了那间画室的门上。

半掩的实木门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仉南的脚步不受控地被吸引过去,门推开,画室中央挂着的画稿随风轻动,整个房间流淌着和屋外一样的寂寥。

他打量着那些手稿,有线条铅色单一的素描,有色彩华丽的油画,还有素雅俊逸的水墨丹青,最后,他看见画板旁边,被细心整理好的一叠手绘。

他知道那是什么,毕竟前段时间,这些画是他唯二的精神寄托。

一张张翻看过去,面纸上全部都是同一个人。

付宇峥。

仉南从幼年拿蜡笔在白纸上画彩虹开始,到现在蜚声画坛,将近二十多年的时间,他对于自己作品的笔触是最为熟悉和了解的,这些手稿线条温柔到了极致,就连阳光的虚影都透着真实的暖意和温度,画中的男人明明生了一副凌厉的眉眼,气质冷漠,但是跃然于他笔下之时,眼神却又是说不出的柔和从容。

看来,当时画下这些画稿的时候,自己的心情一定很好。

沉陷在臆想之中的情感时,他是有多喜欢这个人?

窗外的骄阳悄然隐匿在大团云絮背后,仉南坐在画板前的椅子上,凝视着那些手稿,许久未动。

*

一连三天,仉南消失地无影无踪,付宇峥两个白班连加一个大夜班值完,都没能看见他的人影。

下午门诊,预约人数又达到了上线,这大半天忙下来,嗓子已然干哑的不成样子,助手小梁在最后一号病人出门后,拿起付宇峥的水杯重新接了一杯温水过来,放到桌边,尊重道:“付老师您辛苦,喝水润润嗓子。”

“受累。”付宇峥颔首道谢,端起水杯喝下大半,而后从电脑上调出一个不久前看过的电子病历,说:“来看一下这个患者的情况,为什么在神经内科做过脑部加强核磁和血管成像发现了阴影后,却仍然不能确诊为脑血栓,内科医生会建议神经外科介入?”

无论是哪个年龄哪个层级的学生,老师当堂提问始终是绕不开的噩梦,小梁走近一步,看向电脑屏幕上的病情主述,思考片刻,说:“通过患者自己的描述和各项检查结果来看,肢体发麻向上蔓延到腰部,存在继续发展倾向,行走出现拖拽,平衡障碍……嗯,右腿无力,间歇性肌肉抖动……虽然核磁结果显示左侧顶叶大脑镰旁呈现片状低密度影,但是也可能同时存在腰段病变?”

付宇峥点了下头,肯定道:“长进了——根据患者病况,不排除腰椎及脊髓神经病变。”

能听见付老师亲口表扬,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小梁欣喜笑道:“我还差得远呢,是老师带得好!”

半天门诊时间结束,大厅各个诊室逐渐归于安静,付宇峥拿起自己的水杯,起身往门外走去:“我回病房,你做好交接后下班吧。”

穿过门诊楼和病房楼相连的长廊,付宇峥回到神外病区,进自己办公室之前,先到值班医生那里问过几个重症病人的情况,得到一切平稳的回答后,又核对确认了一遍明天两台手术的准备情况,终于可以安心下班。

脱下白大褂,去办公室抽屉拿车钥匙,一进门,就见林杰抱臂靠在他办公桌旁,虎视眈眈,眉目不善。

付宇峥将白大褂放进消毒柜中,说:“你这架势有点像兴师问罪。”

“那您眼神还真是不错。”林杰抬抬下巴,问道:“你又把我患者怎么着了?”

付宇峥拉抽屉拿钥匙的手微微一顿。

原来是为了仉南而来。

不过他这诘问好没道理,三天了,仉南人影不见,一开始付宇峥也自省,觉得会不会是那晚车中最后的交流对仉南产生了什么影响,以为自己无法明说的沉默再一次伤害了他的情绪,也曾想过试着给他打个电话,侧面了解一下,但转念一琢磨,应该不会到那个程度。

长久的相处下来,付宇峥能清晰地感知到,仉南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而且——那晚他下车前临别时的神情,不是受伤后的退缩,反而像是志在必得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