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前缘误(第4/8页)

  “混账!”符爸爸勃然大怒,“你这么含沙射影的话是说给谁听呢?拜谁所赐——你想说什么呀,原来你阿姨说你老防着她,我还不信,搞了半天,你其实是想说我逼死了你妈妈吧?不用说,我就知道是你那几个舅舅在背后搞的鬼!你妈妈在世的时候他们就把你妈妈当摇钱树。后来我把公司盘下来,给他们安排工作,免得他们到处游手好闲,他们倒好!挪公司的账去澳门,输得精光回来!老子填不起这个无底洞,体体面面地把他们给送出去了,这群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就开始到处造谣吹风!你把电话拿过来,我倒要看看,哪个混账东西敢和我当面对质!”

  “得了得了,咬来咬去有意思吗?”符清泉冷笑道,“也别扯什么舅舅姑妈的了,我只问一句,”他转过脸来朝向南妈,面色清冷而嘲讽,“南溪真的是遗腹子吗?还是……有人嫌贫爱富,大着肚子也要跟窝囊老公离婚?”

  南妈妈被他一句话问住,转头却发现南溪神色淡淡,一点也不为这番争吵感到诧异似的。符爸爸的雷霆怒火也被这一句话冻住,良久才问:“你知道……小溪你也,你们……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高考之前。”南溪语气平静,淡淡地答道。

  南妈妈面色如纸,喃喃问:“他们还是找到你了?”

  客厅里的气氛陡然从狂风骤雨转向死一般的沉寂。

  南溪还记得,那一年高考安排的考点离家有一段距离,其实开车送她过去也不远,符爸和南妈却提议在考点附近的酒店租间套房,理由是要提前适应考试环境。班上也有其他同学是这么做的,家长在就近的酒店租房陪考,当时亦是很普遍的事,只是符爸和南妈提前两星期便租好酒店,让南溪不免腹诽他们过于紧张。

  当然后来她才明白,符爸和南妈不是过于紧张,而是为了避免让她见到某些人。

  符清泉读书早她两年,彼时正在长江边的一所大学读书,听她电话里说父母都紧张她高考搞得她自己也有点神经过敏,当即便跷课赶回杭州,说是给她陪考。她明了符清泉的意思,他日日电话里叮嘱她报考他所在的学校,还嫌不放心,一定要回来亲自监督。

  原本说好是由南妈去酒店陪南溪复习,符清泉回来后主动请缨,符爸和南妈居然也就答应,让他去酒店陪南溪考试。

  当时其实便有许多疑窦的,比如符爸南妈居然没有怪责符清泉跷课;比如同学的父母都是双双陪考,而符爸南妈最初只安排南妈一人去陪她……所有的疑点在多年后回想起来都能得到圆满解释,只是当时人在局中,谁也不曾看得清楚明白。

  几位外地人在酒店大堂里截住她和符清泉,有的自称是她叔叔,有的自称是她姑父,七嘴八舌的,要她跟他们走。

  南溪全然不知那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直觉反应他们是骗子。符爸爸和南妈妈从她很小的时候,便拿各式拐卖小孩的故事恐吓她,路上见到陌生人不能搭话,陌生人要你指路也不可答话,更不可让陌生人知道自己名姓……当然,后来南溪知道了,为什么他们如此不厌其烦地,告诫她不可和陌生人接触。

  他们防的就是这一天。

  符清泉让她安心留在酒店复习,他去打发那群外地人,傍晚时分他回来,一个人,静静坐在沙发上,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位陌生人。

  南溪恍然未察,还开玩笑说:“不会真的是人贩子吧……”她赤脚蹲在沙发上,凑过脸来笑嘻嘻地问,“你说把我卖到云南乡下,能卖多少钱?”

  电视节目里放过的,那些被人贩子拐卖的女孩,多数是卖到西南乡下做媳妇。

  符清泉脸上肌肉一突一突地微微跃动,听她臭美老半天后,才缓缓说道:“你爸爸死了。”

  “什么?”南溪懵然不解,只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捂着鼻子推他,“符清泉你喝酒了!臭死了臭死了,等会儿爸爸电话我要告状!”

  符清泉一手拽过她,摁着她的头凑向他酒意扑鼻的脸孔:“你听见没有,你爸爸死了!”

  “我爸爸早就死了!”南溪不以为意道,她爸爸死了十几年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你一点都不关心吗?”

  南溪狐疑地望着符清泉,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如此愤慨?她的父亲早就死了,至于为什么死,死在哪里,她一点也不知道。小时候是疑惑过猜测过,然而发觉提起这话题妈妈便会不开心,况且有符爸爸符妈妈照料,她并不觉得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