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3/4页)

奈何身量太小,力气不够,木旦甲疼得难忍,挣扎间差点把月儿掀。

韩江雪专注于伤口,并未留意月儿上前。偶然间抬头,余光里瞥见已经出了一层细密薄汗的月儿,正咬着牙坚持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按着木旦甲。

韩江雪手上的动作一滞,但转瞬便又专注于木旦甲的腿。

在法国留学期间,韩江雪也曾参与过一些外科手术,但作为唯一的主刀,还是头一次。

器械不足,光线昏暗,病人颤动厉害,甚至连个能够帮忙更换剪刀器具的助手都没有。韩江雪额头也不自觉地布上了汗珠,他抬起头,看向李副官,对他说:“你松开他,到我身边来。”

说罢,指着箱子中的器材给他讲道:“这个是手术剪,血管剪,这个是止血钳,持针钳,镊子,手术刀……一会我说要什么,就赶紧递给我。”

韩江雪看着李副官迷茫的眼神,追问了一句:“听明白了么?”

“听……听明白……太多了……没太听明白……”副官看着已经粘上血迹,各式各样的器具,结巴起来。

“到底听没听明白!”韩江雪的耐心有限。

“江雪,我听明白了,要不我来?”

这时,柔和细软的声音传来,是月儿。她扑闪着大眼睛,真诚地看着韩江雪,一脸笃定。

“不行,你怕血,这不适合你。”想起昨晚在面对日本人尸体时尖叫失措的月儿,韩江雪笃定她面对血腥,无法冷静自持。

月儿赶忙否认:“我不晕血,我刚刚看了他的伤口,我可以,我肯定可以的。”

说到这,月儿见韩江雪仍旧没有点头应允,便补充一句:“这人太壮了,副官如果起来了,我们未必按得住他。”

如此一想,确实是冷静思考的,韩江雪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点头应允:“过来吧,如果感觉不适,随时和我说,不要硬撑。”

月儿用酒精做了简单的消毒之后,开始了这份于她而言既新鲜却又难度十足的工作。

说不怕血,可接过布满血渍的器具的时候,还是心里咯噔一下。她赶紧深呼吸调整情绪,调整身体,让自己随时保持清醒。

起初面对韩江雪的指令,月儿生疏不已,总是要慢一拍才能记起每项器具的名字,再递给韩江雪。

她也知道,这样很浪费时间。

慢慢地,月儿开始熟练起来,她也学会了在一旁观察韩江雪的动作,心中提早一步做出判断,他接下来可能需要什么。

当然,并没有学过医学的月儿有时猜得准,有时也猜不准。

但效率明显提高。

趁着空当,月儿还能时不时地给韩江雪擦一擦额角的汗水,避免汗水流到眼睛里。

终于,在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之后,韩江雪取出了单片,缝合好了伤口。

木旦甲仅存一丝意识,气若游丝地瘫软在床上,而其他人也跌坐一旁,终于结束了。

“我尽力了,剩下就要看造化了。不要感染,不要发烧,看你自身免疫力的时候到了。”

说完这段话,韩江雪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小娇妻。

此时的月儿小脸通红,竟然没有韩江雪以为会有的不适感。或者说,能够帮助到韩江雪的喜悦,哪怕只有一点点小小的作用,都足以冲淡月儿的恐惧与不适。

她太想让自己强大一点点了。

此刻的月儿,满心欢喜,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做一个有用的人了。

韩江雪带着月儿清洗手上的血迹,寒门没有肥皂可以用,便只能在水桶里反复搓着。韩江雪在水中一把抓住月儿的手,仔仔细细地用帕子帮她揉搓着,及至已经没有了丝毫血印,仍旧不肯松手。

月儿转头看着旁边人的灼灼目光,羞赧不已,想要把手缩回来,却发觉力气根本比不过韩江雪。

“好了,洗干净就赶紧松手,你总拽着我做什么?”月儿压低声线,仿佛这样就不会被旁人听到似的。

然而房间简陋逼仄,大家听得真切,脸上的笑意更真切。

韩江雪仍旧把月儿的小手握在掌心,摩挲一番,才不舍地松开。他道不似月儿那般拘谨,大喇喇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摸着软乎乎的,舒服。”

月儿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就连意识不甚清醒的木旦甲都似乎勾起了笑意,她恨恨地咬着下唇,用青葱指尖沾了水,弹向了韩江雪的脸。

闹一闹,便解了气了。

“少帅,天快黑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副官一旁提醒,突然看见了韩江雪的衣服,“少帅,你衣服上也沾了血迹,我怕回城时候哨卡盘问,说不清。”

如此一来,韩江雪只能换去一身西装。可是渔人家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可以穿,那男学生的衣服又太小了。

最终,只能纡尊降贵,换了身渔人最干净的衣服。可无论怎么看,仍旧太过寒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