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页)

“穆侍郎是把国家大事当儿戏了吗?那乌孙王岂会有这么好哄?”兵部尚书李舜年道:“陛下,臣听说辉嫔之子一直遭受苛待,若是因此杀人泄愤,也可解释昨日种种疑点。如果辉嫔是自食恶果,乌孙王又有何颜面质问大朔?”

“如果他就是质问了呢?!”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们按朔律追究辉嫔之子,也按朔律追究辉嫔戕害皇嗣的罪过!”

“人都死了,你鞭尸又有什么用?”

眼见朝堂上又要吵了起来,天寿帝头疼地按住太阳穴,对一旁的高大全低声说:“朕饿了,你那里有吃的吗?”

“陛下……再忍忍吧。”

“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反正朕的话也做不了主,为何要叫朕坐在这里看他们一个个地浪费时间吵架?还不如你在这里坐着,让朕先去用个早膳!”

“哎哟,陛下,可别这么说……”

殿后忽然匆匆走出一名内侍,高大全听他耳语几句,变了脸色。急忙来到天寿帝耳旁复述。

天寿帝听完,重重咳了几声。

针锋相对的朝臣没人鸟他。

天寿帝喊了几声“安静”,朝堂上的噪音一点没小,一怒道:“穆世章!”

大殿立即鸦雀无声。

穆世章上前一步:“老臣在。”

“……太后刚刚传来懿旨。”

天寿帝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辉嫔之子已上玉牒,序齿九。不论是秘而不发还是交给大理寺,都不成了。你们内阁再议吧……下朝!”

不等穆世章阻拦,高大全已经拖长声音喊道:

“下——朝——”

……

“回禀太后,陛下下朝了!”

“……知道了。”舒太后挥退禀报的内侍,平淡目光落到坐在下首的秦秾华身上:“如何,满意了吗?”

秦秾华立即起身行礼:“秾华多谢皇祖母出手相助。”

“不必了……就像你说的一样,助他也是在助己。”舒太后缓缓道:“穆氏势大,安儿的确独木难支,乌孙也是一笔不可多得的助力。你既然肯为那孩子担保,哀家就信你能笼络住他。”

“秾华谢皇祖母信任,九皇子也定会将今日的恩情铭记在心!”

“只是一母同胞也可能有兄弟阋墙的一天,你可曾想过,此子要是狼子野心怎么办?”

秦秾华低着头,神色恭敬从顺:“九皇子生母已逝,又有外族血统,断无继承大统的可能。若是知恩图报,便是不可多得的助力,若是狼子野心,也能做一块上好的磨刀石。无论九皇子日后长的是人心还是狼肺,对安儿来说,都利大于弊。”

“……如果这个磨刀石,磨成了利器伤到自己呢?”

“秾华会在那之前,亲手毁了它。”

“哀家知道你一向想的周到。你要记住今日所说的话……日后若有万一那天,别叫皇祖母失望。”

“孙女记住了。”

秦秾华走出寿康宫时,殿外天色已大亮。

经过两个时辰一板一眼的端坐,她终于等到舒太后消气,出面问她一句“为何”。

这即是对她的赦免,也是少年避免成为替罪羔羊的唯一希望。

如今舒太后出面,做主让少年入了玉牒,她也总算可以歇……半口气。

秦秾华问:“人在哪儿?”

结绿回话:“摘星宫。”

“……走罢。”

剩下的半口气,在秦秾华见到焦黑大树下的少年后,终于呼了出来。

摘星宫经过一夜大火,早已变成废墟,只有保留了轮廓的残垣断壁能依稀看出,曾经那个梦幻如仙宫的宫殿影子。

少年蹲在摘星宫前院的死树下,神色平静,如无其事。看见秦秾华,也只是抬了抬眼,再无更多变化。

乌宝等梧桐宫的宫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远远围着少年,生怕他又伺机乱跑。

“……他回摘星宫做什么?”秦秾华开口。

乌宝一脸纠结:“奴婢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在树上,一直望着金銮殿方向……奴婢喊他下来,他也不听,奴婢怕伤着他,也不敢叫人爬树。”

“那他怎么下来的?”

“他自己下来的……奴婢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自己下来了,后来奴婢才听说,是金銮殿那边下朝了。”

秦秾华看向少年,他拿着一根枯树枝,面无波澜地在地上扒拉。

她走了过去,发现地上有只仰面朝上的甲虫,一列井然有序的蚂蚁。

“阿姊早上不见你,心里很担心。下次你要去哪儿,至少留一句话,让阿姊知道去何处寻你。”她半蹲下身,轻声说。

少年头也不抬,只是树枝扒拉的对象从甲虫变成了黄土地。

“……我们走吧。”

秦秾华伸出手,柔声道。

扒拉的树枝停了,少年的动作也停了。

宫人们屏息凝神,面面相觑,而秦秾华依然保持着微笑,伸出的手也稳稳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