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3页)

他缓缓摩挲手中的犀角手杖,长须颤动,低声道:“张大人若要闹事,也该选个合适的地方,再有私仇,也不该来灵堂扰了亡人清净……”

张观火冷冷一笑:“如果我今日不来说这番话,已亡的刘氏才会死不瞑目!”

“张观火!你不要欺人太甚了!在座各位,谁不知道你之前上折子劾我,还好穆首辅和诸位阁老英明神武,识破了你的诡计,罚你降职外放。”吴文旦怒声道:“你现在分明是在狗急跳墙,胡言乱语攀咬无辜之人!”

“无辜之人?好一个无辜之人!正好穆首辅也在此处,不如听听我这已经递去宫中的奏疏副本!”张观火从怀中取出一本折子,用力抖开,掷地有声道:“前十三道监察御史张观火谨奏。臣感念陛下知遇隆恩,夙夜兢兢不断,虽肝脑涂地无以图报于万一。今愿舍身图报,劾大理寺卿吴文旦十六罪,乞赐圣断,早诛奸佞!其罪一,侵吞田宅,盗卖田土……”

“其罪二,私放钱债,骚扰街坊……”

“其罪三,交接朋党,紊乱朝政……”

张观火每念一条,在场众人的脸色就变上一分。

若只是罪名,还可狡辩几句,但奏疏上的每条罪名后面都跟着具体罪行,或有人名,或有地名,是真是假一查便知,更勿论还有理智渐失的吴文旦在一旁做另类证明。

“其罪十三,杀妻卖女,草菅人命——”张观火大声道。

“你胡说!”

“我有人证,也有物证,是不是胡说,陛下和阁老们一看便知!”张观火冷笑道。

吴文旦气得从脖子一直红到耳后根,连鼓瞪的眼睛珠子也染上一丝红色。他扫视四周,跺着脚,声嘶力竭道:“人都死哪里去了?!给我把他赶出去——马上!马上!”

半晌无人应答,所有人都因为眼前突发的闹剧而惊呆了。

穆世章拄着犀角手杖,往张观火的方向走了一步,老鹰似的锐利目光从耸拉的眼皮下射出,冷声道:

“张观火,你可知,数次诬告朝廷命官的结果?”

“我还是那句话——是与不是,证物都递去内阁了,穆首辅不妨先看看吴刘氏生前写下的状词究竟有些什么,再来决定,值不值得为眼前这人出言撑腰。”

张观火朝面色各异的众人随意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吴文旦双腿瘫软,下意识想要从自己的主心骨上找底气,他看向穆世章,口中的辩词在迎上对方视线的那一刻就卡在喉咙里。

穆世章看着他,目光冷漠至极,仿若在看一个留之无用的死物,即将被抛弃的恐惧从吴文旦心底冒出,他摇摇欲坠,无数乞求堵在了颤抖的牙关。

穆世章转身,拄着犀角手杖朝外走去,众人追随,不过转眼,原本人满为患的灵堂就只剩下吴文旦一人。

噗通一声,他跌坐地上。

吴文旦面色惨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完了。

……

“原来如此……”

周肇珂听完吴府发生的事,面露疑色。

“只是……这张观火又是从何得来弹劾吴文旦的罪证?”

秦秾华笑道:“谁知道呢?张观火此前弹劾吴文旦不成,反遭降罪外放,如此绝处逢生,真像是书中的主人公一样呢!”

“他算哪门子的主人公——”周肇珂无奈笑道:“纸包不住火,吴文旦此人,作恶多端——落马啊,是早晚的事。”

秦秾华扬唇一笑,算作附和。

几个丫鬟端着果盘接连走入花厅,周肇珂笑道:“两位殿下,畅聊口渴,请尝尝关外来的冰镇玉瓜。这是我一位学生,前不久从关外游学带回来的礼物之一。”

周肇珂特意看向秦秾华,笑着说:“你外祖母一直念叨着要等你来了再吃,下人们拿井水泡着,此时吃,正是冰脆可口。”

“外祖母果然疼我……”

秦秾华一句撒娇,让周老夫人眉开眼笑。

秦曜渊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观看热闹的戏台。

女骗子专程带他来此,不可能只是让他来看戏的。他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落入女骗子陷阱,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丫鬟给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盘切成块状的玉瓜,名为玉瓜的瓜看上去和普通西瓜相似,但是瓜瓤更通红,瓜籽更乌黑,一看就鲜甜多汁。

秦曜渊正在打量这关外西瓜有什么奇特之处的时候,秦秾华忽然加入了他的观察行动。

她双手撑着下巴,认真看着盘中的玉瓜。

“渊儿——”

一听这又轻又柔,像绢丝一样把他牢牢缠住的声音,秦曜渊就知道有事儿上门。

他试图装作无事发生,依然凝目玉瓜,然而她又喊了一声。

“渊——儿——”

绢丝把他裹得密不透气,一端勒着他的脖子,一端勒着他有些怪异的心,她再叫一声,哪边都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