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栋宅子,是A市人民避之不及的凶宅。

母亲喜欢森林与花园,父亲婚后便在城区后的林间买了块地,按照母亲的喜好一一打理,成为一处相当隐蔽的居所。

在那件事发生前,这里也曾是个热门场所。

无数阿谀攀附的老板几乎能把台阶都踩断,礼物更是堆成了山,院子里的花草喷泉,也全都是有佣人每天打理的。

可现在呢?

现在,庭院里娇贵的花大都枯死了。

喷泉池里满是泥污与苔藓。

常春藤的叶子繁密缠绕的铁栅栏后,只有杂草异常茂盛。

将一切过往都掩盖得严严实实。

“这四年,你就当是场离家出走。”

顾执的声音严肃冷淡,已经没了先前的温和。

“现在,是时候回家了。”

手下打开了吱嘎作响的铁门。

沿着已经被杂草覆盖的小路,他们来到房子前。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天空一直灰蒙蒙的。

空气中满是潮湿的霉味。

四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天气。

他与一群狐朋狗友玩到很晚,一直要到凌晨两点才回家。

为了避免被父母抓包,他故意放轻手脚,慢悠悠地走过庭院,来到小门前。

那天的风很大,天空沉闷,恍惚随时都会下雨。

他从小门的方向看到大门半开着,却没有亮灯,不免有些怀疑。

母亲向来小心仔细,绝对不会在这种天气开着大门,可如果是父亲发现他夜半未归,故意开着大门表示生气,那也应该要亮灯等他。

有种不安的预感在胸口蔓延开来。

几乎是本能驱使,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大门前,往里面张望。

见他不说话,顾执招手,让手下打开了大门。

老旧的门锁咔吱一声被转开,带出铰链沉痛的哀鸣。

在大门半开的那一刹那。

在光线透入屋内的那一刹那。

陈雾急急后退一步。

却被顾执牢牢抓住了肩。

“逃避了那么久,是时候该正视这里了,我的小少爷。”

并不是不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

可他不能放任他逃走。

顾执垂眸,语气冰凉生硬。

“你难道想不起来,那天在这里看见了什么吗?”

他看到了什么呢?

朝屋内张望的时候,他什么都没看到。

可他已经闻到了。

他闻到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饱含着万分凶狠与戾气。

与空气中的潮味相结合,酝酿出近乎腐朽的恶心感。

屋内过于昏暗,他不由向前迈进了一步。

乌云似乎是理解他的想法,猛地落下一道惊雷。

在暴雨来临前抢先穿过屋内的彩绘玻璃。

一瞬间,将屋内的一切照得透亮。

那瞬间,他看见了楼梯上残缺的佣人尸体。

看见了满屋满地的血污。

看见了大厅正中央,用数十断肢拼凑出的巨大V字。

他抖着声音,几乎就要喊出来。

可手还是抢先捂住了嘴。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渐渐能看清大致的轮廓。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睛更迅速地在这一片血腥中寻找父母。

在第二道雷落下的瞬间。

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父亲的脸。

可那是随意被丢弃在一旁,满脸血污的头颅。

他颤抖的声音终于冲破手掌。

“爸——!”

屋内无人回应。

他再顾不得其他,当即冲了过去。

然后,他听到“吱呀”一声门响,似乎有谁已站在了他身后。

地上的血浸湿了他的鞋底。

他僵硬转身,下意识侧开了先前的方向。

冒着寒光的刀刃,在下一刻砍向了他先前的位置。

可他终究只是个高中生。

即便靠着预感躲过了这一击,却再也躲不过对方第二次挥砍。

在胸口迸发出巨大温热感的前一刻。

他伸手狠狠拽住了对方的衣服。

“呲啦”一声。

撕下一块碎布。

随后,他便因摔倒时的脑部撞击而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已是一个月后。

那时,以叔父为首的一干亲戚动用关系,费尽心力,早就买通了各个部门,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将他家的财产一扫而空。

那时他差三个月才满十八岁,还一直昏迷不醒。

也不知是医生被买通了,还是他伤得当真有那么严重,不过短短一个月,叔父就伪造了遗嘱,重开了股东大会,并得到了他的监护权。

可他们并没有真的照顾他。

连演戏都不肯。

在他昏迷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肯给他付医药费。

听说还是一位父亲的旧友不肯放弃,出了大价钱,拼命给他灌了不少强效药剂才醒的。

不过在他苏醒后,这人便人间蒸发了。

可能是怕惹麻烦吧,他不但没有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还仿佛急于撇清似的,立马断了医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