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道歉(第2/4页)

年轻的女孩,四肢纤细,腰身提拔,着一身极简的白裙。穹顶的灯光倾泻在那裙摆上,莹生辉,溯流光。

交响乐团宏大的声部缓缓奏响主题。

半夏站在舞台中心,眸色明亮,面如初雪,披着一身清冷的月华,抬起了手中的小提琴。

“嘿,这个孩子,今天整个人的气质好像都变了。”评委席上的傅正奇坐直身躯,在乐曲开始前和安身边的评委小声交换了意见,“虽然张琴韵非常棒,但我还是对这个半夏充满期待,不知道她会给我们带来一场怎么样的贝小协。”

年迈的老音乐家对接下来的演奏充满期待。他甚至没有发现,被安排坐在他身边的姜临眼神闪避,几乎不敢抬头看向舞台。

庄严宏伟的乐队伴奏渐渐变弱,小提琴独奏声毫不犹豫,坚定地出现。

坚定而果敢的第一弓,就清晰地宣誓着,我到来了,我在这里。

听众和评委们,都在心中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位竟然和刚刚张琴韵温柔渐强的出场走了完全不同的风格。

干净的旋律如潮水般平地升起。碧海蓝天,有孤鹰翱翔,俯昂自在。

傅老爷子听着听着,眼睛亮了,笑了出了一脸的褶子。

对啊,这才是真正的贝多芬。

那位集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于一身的乐圣。小情小爱,柔情似水的演奏怎么样也无法完美诠释出这位伟人的风格。

贝多芬是什么样的作曲家?他是在舔砥过生命的苦痛和岁月的磋磨之后,依旧能谱写出欢乐颂,把大爱带给人间的音乐巨匠。

舞台之上的小提琴手,果敢而坚毅地展开了乐曲的开篇。乐曲中章的抒情,是一种克制而温柔抒情。乐曲尾章的快乐,是坚强而清晰的快乐。

如果用母爱来形容听到这首曲子的感觉,那是风吹麦浪的田园里,洁白床单纷飞的庭院中,母亲对着所有的孩子伸出她温暖强壮的手臂。

若是用爱情来理解这曲调,那是从困境中挣脱,青春洋溢地漫步人间,活出自我的女孩,找到她愿意携手同行的伴侣。

没有那些缠绵不清,哀怨难舍的柔情。演奏者甚至没用过度的滑音和揉弦技巧来表达情感。

通篇质朴而大气,感染人心之处,竟是一种更为广博于人间的大爱。

听至中途,观众席上,一位年轻学生忍不住低声询问了一句,“这个华彩?”

坐在他身边的导师无声地冲他点点头。

评委席上,一位评委也和身侧的朋友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看见对方的眼中的惊讶。

竟然是这样的华彩吗。

此刻,坐在后台聆听着音乐的张琴韵突然朝着舞台的方向转过头,这个华彩?是原创的华彩?

他忍不住站起身,向着舞台的方向前进了两步。

曾经,他也产生过这样的想法,用自己创作的华彩来取代曾经的那些演奏家写下得华彩乐谱。只是再三犹豫之后,终究不敢在这样重要的舞台上冒这样大的风险。

那个半夏,用了他曾经想过,却不敢做的方式。

属于自己心中的华彩,哪怕不如那些著名演奏家留下的精妙绝伦,但它必定能够最完美地切合自己对整首协奏曲独特的理解。

这样无所顾忌地打破常规,这样肆无忌惮地在舞台上表达自己的音乐。

“真正懂音乐的人,靠心和耳朵分辨别人音乐的好坏。而不是靠视频和流言。”那个人曾经这样说过。

如今,她正在把她的音乐摆在自己面前,而自己的心,是否又能公正地做出判断?

张琴韵攥紧了身边的拳头。

舞台上的少女飞舞着琴弓,面色有一点过度的苍白,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

流淌在舞台上的音乐,蕴含着浪漫,美好。也有庄严,宏大。有着对命运的抗争,也有坚强中流露出一丝隐隐的痛。

在那一瞬间,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站在光束中年轻而纤瘦的女孩,仿佛和那位活在百年之前,孤高,倔强,痛苦,不屈于命运的音乐巨人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系。

观众席上,十三岁的林玲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发现沾了一手的眼泪,“哎呀,我怎么听哭了。”她热泪盈眶地看着舞台,“这个姐姐真是厉害,看来我还是骄傲了一点,前面还有一大段路需要追赶呢。”

坐在后台的张琴韵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仿佛在乐曲声中,把这些年淤积于胸的那些自卑,不甘,怨恨都散了。

评委席上的傅正奇老先生眼睛越来越亮,布满皱纹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如果不是还没有完全结束,他几乎要率先站起身来鼓掌。

坐在他身边的姜临却不知为什么低下头去,露出痛苦的神色,伸手捂住了自己涨红的面孔。

曲终之时,现场掌声连绵不绝,迟迟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