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魇镜】3(第2/3页)

夫妻俩被我们安置到椅子上坐好,敖炽以指为笔往二人额头上各划了一下,不消片刻,两人眉目松动,渐渐醒转过来。

意料之中的惊恐在他们身上爆发,两个人抖如筛糠,以为自己成了倒霉的肉票,跪在地上一个劲儿说自己无权无钱只是平凡的小老百姓。

“我们不要你们的钱,也不要你们的命。”我看那妇人骨瘦如柴,面色憔悴,也就收了先吓唬吓唬他们的心。说罢上前把她扶起来坐下,继续道:“我们请你们来,只想要句实话。”

妇人跟她夫君对望一眼,哆嗦道:“我们……我们并不认识你。”

“你们绑我们来究竟想做什么!”男人两腿发软地挪到妻子身边,紧紧扶住她的肩膀,语无伦次道,“我们夫妇都是老实人,从不伤天害理,你们不要害我们!”

“没有谁要害你们。”敖炽不耐烦道,“只要你们说实话,我们就放你们走。”

妇人带着哭腔道:“实话?什么实话……”

“你们的女儿。”我直言不讳。

夫妇俩脸色一变。

“为何女儿被人抢走,你们竟不声不响,甚至都不敢承认有这件事?”我盯着妇人的眼睛,“别骗我,我能听出来。”

夫妻俩对望一眼,犹豫着不敢说话。

“我数三声,再不回答的话我就把你们装回麻袋捆上石头沉到水底。”敖炽发了狠话,一把将麻袋踢到他们面前。

妇人的声音颤抖不止,抓住夫君的手道:“说吧……”

“可我们答应了青童姑娘不说出去的!”男人脱口而出。

青童姑娘……我跟敖炽对视一眼。

“我夫君亲眼见到有人将你们年幼的女儿,埋在了河边的树下,人命关天,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不报官。”我沉下脸,“你们既然不跟我们讲,那便留着时间同官府讲吧。只怕深牢大狱坐起来,可没有我家里这么舒服。”

妇人一听要报官,慌张地跪下了,连连摆手道:“不要报官!不要!那是我们的孩子……”

她顿了顿,紧接着又摇头道:“可那又不是我们的孩子。”

“说清楚!”敖炽呵斥。

男人咬了咬牙,说:“我们家在南坊,三年前,确实有个不足一岁的女儿,原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可是一场伤寒要了小女的性命。为人父母,再没有比失去儿女更痛苦的事,之后这几年,我们夫妻没有一天过得好,夜夜梦中都见到女儿在到处寻找我们,我们喊她的名字,她听不到,去抱她,走不动。我娘子总是哭着醒来。

“只可惜我们命途多舛,女儿出生时本就是难产,稳婆好不容易保住了大人和小孩的性命,但我娘子却再无做母亲的机会,就这么一根独苗,到头来还是保不住。”

他停住,擦了擦发红的眼睛,继续道:“多年积郁,我娘子的身体越来越差,前不久又患上了心悸心疼的毛病。有人介绍说东坊有个大夫善疗此病,我们这才从南坊赶来寻医。大夫诊了病,说得扎一个月的针,故而我们暂时落脚在云来客栈,想着治好了病就回家。

“大概六七天前,我听闻东坊有一处名为众乐场的地方,热闹好玩,便带着娘子去散散心。在那儿,我们遇见个拿自己当沙包让别人打的姑娘,当时我们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怎能有人拿这种法子赚钱呢。想来,若真有别的法子,谁又愿意以此为生呢。那天,直到她做完最后一笔生意,围观者散尽之后,我娘子才走过去把刚刚从另外一个摊子上买的跌打药塞给她,说了一句‘你爹娘要是见你如此艰辛,该有多心疼’。

“这姑娘接了药,笑着说我们是好人,我见她一直在擦那个铜盘,擦得特别干净,把我们的脸都照得一清二楚,可惜之前她拿铜盘要打赏时,却没有一个人解囊,也是心酸。我额外给了她一些钱,说‘姑娘,能转行还是转行吧,天天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她只是笑,说不妨事。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他顿了顿,眉头深深锁起来:“本以为我们与她只这一面之缘,谁知翌日深夜,这姑娘竟寻到我们的住处,还……还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女婴。”

说到这里,夫妇二人的神情骤然复杂起来,一种交织着希望与绝望,欣喜与悲伤的矛盾浮现在他们接下来说出的每句话里。

“我们被吓住了。”妇人眼里闪着泪光,“她抱来的,分明是离开我们三年的女儿,那双圆眼睛,那张红苹果一样的脸蛋,连哇哇的哭声都一模样。她把孩子放到床上,回头笑着跟我们说,梦境里最清晰的那个人,一定是你们的挚爱。我们都呆了,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没什么,就是想我们高兴,所以特意来把这个孩子还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