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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陈玉珠与韦若昭一起背着竹篓去上阳观后山采草药。

“他是我姑姑的儿子,从小我就认识他,一处玩,一处上学,他字没我写得好,诗没我做得好,马没我骑得好,就连双陆棋也下不过我。哦!对了,他还拖鼻涕,小时候就拖,现在二十岁了还拖鼻涕!”陈玉珠边走边愤愤地数落着她那糟糕的表哥。

韦若昭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不信!”

“是真的!”陈玉珠说着在自己的鼻子下比画一下,“就挂在这儿!”

韦若昭笑得更加前仰后合了。

“居然逼我嫁给他,他们真是昏了头了。你说要是你,你会怎么办?”陈玉珠说得愤愤,边走边挥舞着手中的一杆竹杖。

“要是我呀,”韦若昭不假思索地一笑,“就从这山上捉一只猴子来。入洞房的时候,把这猴子蒙上盖头,放到他身边,等他一掀盖头……”

陈玉珠也开心地笑了起来,道:“好啊!好啊!这个办法好,到时候再放一股烟,我这个傻表哥一定以为这猴子就是我变的!”

两个女孩大笑一阵,陈玉珠忽然又忧伤起来。

“有时候,我倒真想变成只猴子。它们能在山里自由自在地来去,想到哪儿就到哪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哎!再告诉你一件事,韦姐姐,你要发誓,绝对不能说出去!”

韦若昭忙点点头,道:“我发誓,若说出去——就罚我嫁给你表哥!”

陈玉珠一笑,于是凑到韦若昭耳畔一阵低语。

“啊?真的?”韦若昭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真的!是小时候,他总尿裤子,所以只好给他穿开裆裤,我都看见了——丑死了!一想到要和这样一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过一辈子,还要给他生孩子,我就好像……就好像已经七十岁了,可我才二十岁不到啊!”

韦若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陈玉珠,只好想办法转移话题,于是就问:“不说这个啦。哎,你知道城里哪儿最好玩?”

一说起玩,陈玉珠顿时来了精神。“我当然知道啦!有一个好地方,能看到好多俊俏公子呢!”

一抹嫣红爬上韦若昭的脸颊,她的神情既有些羞涩又有些向往。

“真的?那你带我去吧……”

“可师父让我们出来采药的,回去怎么交代?而且我们这身也太难看了!”陈玉珠有些踌躇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道袍。

“这你不用愁,我自有办法!”

韦若昭笑着将竹篓从肩上卸下,从一堆草药底下拎出一个小小的布包袱,打开,里面竟是两套年轻女子的衣裙。陈玉珠只看得目瞪口呆,继而拍手叫好。

“哈哈,太好了!哎,你是怎么想到的?”

“以前我也经常借出来采药的机会溜到城里去玩,”韦若昭腼腆地笑了,“就是不敢去人太多的地方。”

换上普通女孩子装束的韦若昭、陈玉珠来到州学馆对面的茶楼上,韦若昭准备的衣物虽然素净了些,可穿在天生丽质的两人身上却别有一番清丽脱俗的韵致,只引得周遭的人纷纷侧目。韦若昭颇有些羞赧,陈玉珠却大大咧咧,毫不扭捏地在二楼临窗的座位上坐下。

“你看对面,那里面就是州学馆,一会儿那些明经科的学生们就散学了,都从门口出来!”陈玉珠伸手朝对面学馆出口处指点下。

韦若昭怯怯地张望着,道:“真的?有没有俊俏的?”

陈玉珠大大咧咧地道:“有好几个呢,哎!你看,出来了!”

街对面学馆的大门打开,年轻书生三三两两从里面走出来。州学虽然不可与国子监、弘文馆相提并论,却也是一州境内的最高学府,书生们穿着一色儿的青衿白袍,个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陈玉珠对此早已司空见惯,韦若昭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年轻男子,一时间羞怯地直低下头去,却又忍不住偷眼去瞄。

“你瞧他们有多得意!”陈玉珠不屑地哼了一声,“个个都以为自己能中进士呢!我们来跟他们开个玩笑吧。”

韦若昭正看得入神,冷不丁被陈玉珠一句话吓了一跳,忙掩饰道:“怎么开?”

“你说咱们大唐姓什么的最多?”

“最多的,”韦若昭想了想,“国姓吧,李?”

陈玉珠促狭地笑了,一拍桌子,道:“好,就是李!”玉珠突然从二楼探出头去,大喊一声“李郎——”,又急忙矮身缩头,躲到窗框之下。

一群书生正从茶楼窗下走过,听见头上传来一个女子娇媚的喊声当即抬头望去,却只看见韦若昭神情端庄地倚在窗前。

书生们一阵迟疑,其中一个壮着胆子道:“这位小娘子,你是喊我吗?”

韦若昭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摇头道:“没有啊!哪个喊你?”

书生们面面相觑,只得低头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