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回指迷途郑重授锦囊 步花径低徊思往事(第2/3页)

说了这话,即向杨继新面前走了来,又从怀中取出小小的一卷的东西,递在杨继新的手中,继续着说道:“这是一个锦囊,是在我拜别了师傅,走到了半路之上,师傅又差了一位师弟赶了来交给我的。并教那师弟郑重的转嘱咐着我:倘然到了柳师弟家中,我自己果然得到骨肉团圆,而在继新哥哥这一方,或者发生了什么困难的情形,不妨拆开这个锦囊来一看,一定也可一般的得到骨肉团圆。如今不是已遇着了这种情形么,而我师傅又是能未卜先知的。他在这锦囊中,一定有所昭示你呢。”杨继新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宽。忙把这个锦囊拆了开来。只见里面仅附有一张信笺,上面写了酒杯大的几个字,他只把这几个字看了一遍,立刻止了哭泣,微露笑容,一壁低低的说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真是一位神仙了。”说完这话,也不向众人告别,径自向外面奔了出去。众人不免都为一愣,但知道那一张信笺上,一定是很扼要的写上了几句活,把他父母的下落告诉了他,他所以这般迫不及待的,奔了出去呢,也就不去挽留他。只有钱素玉和蒋琼姑二人,是和他一起儿来的,一见他奔了出去,也就和众人匆匆作别,跟在他的后面。如今,且把杨天池这边暂行按下。因为他们已得骨肉团圆,当然很快乐的回到了平江去,也就没有什么事可写了。

单说杨继新一看到这信笺上所写的几句话,这一乐真非同小可,走出了柳家以后,忙一步不停的,依着从隐居山下回归城中去的那条路走了去。至于钱素玉、蒋琼姑二人,究竟跟他同走不同走,他是没工夫想到的了。一回到昨天所住的那家客栈中,昨天从大火中救出来的那二位老夫妇,住在那一间的房中,他是知道的。即三脚二步的,向这间房中赶了去。恰恰这二位老夫妇正在房中坐着,并没有走到街上去。他即走到他们的面前,扑的把双膝跪了下来道:“你们二位老人家,从此不必再耽什么忧,你们不孝的孩儿已是回来了。”这二位老夫妇猛的见一个人走进房来,径向着他们的面前跪下,已是吃上一惊。比听得了这番话,又把跪在地上这个人的面貌略略的瞧看了一眼,发见就是昨天搭救他们的那个公子爷,这更把他们怔惊得不知所云了,慌忙都从椅中站了起来。这中间还是那老翁比较的会说话一些,忙十分惶恐的说道:“公子爷。不要向我们开玩笑了,公于爷这般的称呼着,岂不要教我们折福煞。”扬继新一壁按着他们仍坐在椅中,一壁正色说道:“我那里敢和你们二位老人家开什么玩笑,我的的确确是你们亲生的儿子。你们曾有一个刚过了周岁的儿子,由了媒婆的说合,给一个过路的贵家公子抱了去,二位老人家难道已忘记了这件事么?”这话一说,立时使他们二位老夫妇想忆起这桩事来。那位老婆婆又不由自主的,按着了杨继新的头,细细瞧视了一下,喜得欢呼起来道:“果然是他,果然是他。这头上不明明是有两个旋,而又正正在两边头角上么?这是我那可怜的孩子唯一的一种记认了。”这时候,他们的女儿和女婿,也闻得了这个消息,早从房外走了进来。于是大家上前厮认,而为了这事太悲喜交集了,不免大家又拥抱着,互相哭上一场。跟着,钱素玉,蒋琼姑二姊妹也赶回客栈中来了,当然又有上一番的厮见。后来,经老翁细细的讲起家中的情形,方知有一年长沙遭了大瘟疫,他的五个儿子、三个女儿,都给疫神勾了去,只剩下了这个女儿。幸而嫁的丈夫还有良心,见他们二老孤苦可怜,便迎接到自己的家中奉养着。他们没有事的时候,也常常想念到这个已卖给了人家的儿了,不知长大了没有,现在又是怎样的情形?但决不想今生再有见面之日,不料天心竟是如此的仁慈,居然在他们垂暮之年,又在这穷困得走投无路之际,使得他们天伦重聚、骨肉团圆了,这是何等可以欣喜,何等可以感谢的一桩事情啊。不久,便由蒋琼姑将从刘鸿采那里携来的珍宝,变卖了一部份,在长沙近郭的地方,买了一块地皮,建造起一所住屋来,并小有园林之胜。奉了二老,招同着那位姊姊和姊夫,都住在一起,过起快快乐乐的日子来。至于钱素玉,当然也是一起儿住着,他和蒋琼姑是同经过患难的,彼此都是不忍相离的了。照理,杨继新既已归宗,我应该改称他钟继新,不过为免读者眼生起见,以下依旧称他为扬继新,一言表过不提。

且说有一天,杨继新闲着无事,独个儿到那个小花园中去走走。偶尔向前一望之间,忽见在他前面相距不远的地方,有上了一个亭亭倩影,手中提着一把灌花的水壶,且向那些花的枝叶上浇灌着,且向前面漫步行了去。照着那背影瞧去,不就是他那大姨姊钱素玉么?不期的又回想到那一天步入花园,遇见大姨姊时候的一种情形,觉得很与今天有些仿佛。那时节倘然不是大姨姊可怜他,把捡去新娘软帽的这个方法暗中指示了他,他不但不能与蒋琼姑合欢,成了百年之好,恐怕连性命都要葬送在刘鸿采的手中呢。但是这大姨姊也真是一个古怪的人,表面上看去,很是来得落落大方,对于他,也总是有说有笑的,似乎一点嫌疑也不避,可是,只要他略略表示出亲热一些的样子,就要把脸儿一扳,走了开去,显然象似有点嗔怪他。这真叫他有些不明不白,莫非这是处女们应有的一种矫态么?至于他屡次向着这大姨姊表示感谢之意,大姨姊总是反问上一句:“你没有忘记跪在花园里当天所发的那句誓言么?”而如花的娇靥,也不自禁的晕红起来,更使他猜不透,究是藏着怎样的一种意思?杨继新这么反复的想着,竟想得出了神,而在不知不觉之间,忽有微微的一声咳嗽出了口。钱素玉一心一意的在浇着花,原不知道杨继新在他的后面,及闻得这一声咳嗽,方始回过头来一望。她是何等的眼尖,杨继新这种想得出了神的样子,早巳给她一眼瞧了去了。依得她最初的心思,很想依旧向前走去,不必去理踩什么。因为,她也明知这是很不易处的一个环境,偶然一理睬起来,说不定大家都要受上一些儿窘的。但是,不知她怎样的一个转念,反又迎了过来,玉颊上微微早起二道红霞,带笑向着杨继新问道:“你这书呆子,究竟又在想些什么了怎么竟想得出了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