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幽谷寒鸦添客恨雪泥鸿爪惹人思(第3/6页)

金世遗曾送给他父亲江南三颗碧灵丹,江南离家之时,带走了一颗,留一颗在家中给他岳母以备不时之需,最后一颗则交给了儿子,叮嘱他非到救命之时,不可轻用。但现在,他不为救自己的命,而是为了救华天风的性命用上了。

过了一会,华天风悠悠醒转,见江海天嘴边的血渍,愕了一愕,叹口气道:“贤侄,你这是何苦呢?老夫已活了这一大把年纪,既死亦无足惜,你何必耗损功力,令我苟延残喘。”

原来华天风经他吮毒之后,性命虽然暂可无忧,但因失了药囊所贮备的药品,只仗小还丹之力,仍然无法清除脏腑中的余毒,而且在这荒山石窟,诸物欠缺,又非适宜于养病之地,他自忖纵能多活些时,也不过拖延时日而已,因此仍然是一片悲凉失望的情绪。

江海天忽地郑重说道:“老伯,你这话不对!”华天风怔了一怔道:“怎么不对?”

江海天道:“你刚才不是叹息空有一身武功医术,却未曾怎样用来济世救人吗?碧姐虽然得你所传,但要学到你如今这般本领,最少还得许多年,你可以活为什么不活下去?你能够做而又应该做的事,为什么要摆在女儿肩上?还不是推卸做人的责任吗?”

华天风给他说得呆了,华云碧柔声说道:“爹,你教女儿医术的时候说过,只要病人还有一线希望,就要想法医好他,做医生的切不可畏难缩手,那么你为什么不想法子医好自己?”

华天风呆了片刻,两颗泪珠从眼角流了下来,但忧郁的神色已是一扫而空,笑着说道:“你们都这么说,那可迫得我非动动脑筋,想想办法不可了。要不然也辜负了江贤侄的一番好意。”他眼光一瞥,见江海天的手指仍然红肿,又笑着道:“碧儿,针穴放血之法你是学过的了,你就替海天治一治吧。”说罢闭了双目,如有所思。

华云碧道:“到这边来,让爹爹静静用神。”她握着江海天红肿的中指,满脸又是感激又是怜惜的神情,江海天红了脸又不敢催她快治,半晌之后,华云碧悄声说道:“海哥,你对我们这样好,我真不知该怎样报答你?我不懂说话,刚才一时着急,迁怒于你,望你不要见怪。”

江海天道:“本来是我不好,怪不得你。我误交匪人悔已无及。日后要是碰见那个妖女,我一定要替老伯报仇。”华云碧本来是愁容满面的,这时却不禁展眉一笑,低声说道:“当真?只怕你见到她时又舍不得了!”

江海天涨红了脸,正待分辩,华云碧已堵着他的嘴道:“我是给你闹着玩的,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既识破了那妖女的本来面目,以后小心,这就好了。”江海天耳朵里听她说话,脑海里却泛起了欧阳婉的影子,只觉一片茫然,不禁又在想道:“欧阳婉当真是这么坏么?”

华云碧取出一支银针,挑破江海天的中指,将毒血挤了出来,再针刺他手少阳经脉的三处穴道,施术之后,江海天只觉一片清凉,痛楚若失,低声说道,“谢谢。”华云碧笑道:“你怎么老是和我客气,这点小事,也要多谢,那么我又该当如何谢你呢?喂,你是几时生日?”这话问得甚是突兀,江海天怔了一怔,答道:“三月二十一午时。”华云碧道:“我是四月初八生日,这么说,你应该是我的哥哥。”江海天和她同是十六岁,这是她早已知道的了。

忽听得华天风轻声咳嗽,江海天回头一望,只见他已张开双眼,目光正向着这边投来,目光中似含喜气,好似解决了什么难题似的。

华云碧走过去道:“爹,我已替海哥治好伤了,你呢?”

华天风笑道:“我的伤可不能在这里治。刚才我偶然想起,这山西面大约百里左右,有个水云乡,乡中有个姓云的人家,你们将我送去,请他收留,我可以托他买药,在那里养伤。待恢复了几分,我再请他们送我回家。”

华云碧道:“那姓云的是什么人?”华天风道:“是个武林世家。据说他们的远祖乃是与张丹枫同时的前朝大侠云重,明亡之后,举家避难,在祁连山下,开辟了这水云乡。现在的庄主名叫云召,家传的大力金刚掌功夫,天下无双。”

华云碧道:“爹,他是你的好朋友么?怎么我从未听你说过?”华天风道:“我并不认识他。”华云碧迟疑道:“那么咱们请他收留,不嫌冒昧么?”华天风笑道:“江湖义士,肝胆相照,彼此闻名,何须相识?那云召是个可以性命交托的人,无须拘泥俗礼,你们把我送去便是。”

江海天道:“我也曾听师父提起过云召的大名,说他的确是个古道热肠的君子。老伯,你在那里医伤,那是最好不过,我背你去。”华云碧道:“咦,你刚才不是说要拜我爹爹作义父吗?怎么还是这个称呼?”江海天道:“就不知华老前辈肯不肯要我?”华天风哈哈笑道:“只怕我没有这个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