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塞缪尔·德拉尼小传 Profile: Samuel R. Delany(第4/5页)

《达尔格伦》成为畅销书后,德拉尼当时的出版商矮脚鸡出版社(矮脚鸡出版社(Bantam Books)是一家美国出版社,成立于1945年。起初是一家大众书出版商,大部分产品都是重做的精装书,也有一些原创的平装本图书)急切地想要再和他签两本书的合同,决心给他畅销作家级别的优待,并且,一旦他交出下一本小说,就给它的精装版安排畅销书级别的付印优先级。作为回报,德拉尼东拼西凑出一些东西,让矮脚鸡出版社的销售人员十分轻松地卖给书店和批发商。《特莱顿》讲述的是,2012年,海王星某颗卫星上的一处殖民地里的故事,是一本典型的科幻小说。

不过,这本书还是为科幻文学做出了一些独一无二的贡献。这是一本社会风俗小说。故事主角起初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体面人,生活在一个很可能是反乌托邦的社会中。可是随着故事的推进,小说中所呈现出的22世纪极端自由主义文化开始看起来比我们自己的世界美好得多了。与此同时,那个“普通人”主角(天真的读者们会以为他就是主角)的行为和话语表明,他患有严重的自恋型人格障碍,这一点与他那跟22世纪格格不入的男性气质一道,摧毁了所有市民同胞的宽容。

《特莱顿》在1976年面世,时间比电影《星球大战》早了一年。这本书让出版商们注意到一个巨大的潜在读者群,他们喜欢的东西虽然触碰到了科幻文学的集体无意识,但是并不涉及更高层次的脑力活动,于是这本书实际上成了一起认为科幻文学会大灭绝的事件。在《星球大战》上映之前的日子里,科幻作家们严肃地思考着“拥有真正变性技术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这类主题。德拉尼那本小说的全名是《特莱顿上的麻烦:难以言明的异托邦》,其中的“异托邦”(heterotopia)是一个真实存在的词汇,有很多种意思,其中之一正如它的词源学含义:正如乌托邦(utopia)是一个一切都很美好的地方,而反乌托邦(dystopia)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地方,异托邦是一个所有东西都异乎寻常的地方。但作为医学术语,这个词的意思是指,手术摘除身体的某个部件,将它移植到另一个身体的相应位置上。变性手术就是“异托邦”(至少,当下这种原始的变形技术就是如此),而在《特莱顿》的结尾,小说中的自恋狂主角通过变性成了真正的女人,与他相比,他遇到的所有女人都因为不算是女人而让他大失所望。

这本书顶多算是一本非常聪明的习作,但其生动的笔法为此书增色不少。不幸的是,《特莱顿》尽管获得了比德拉尼在王牌图书公司出的书还要大的商业成功,但是与《达尔格伦》的销量相比仍然差距甚大,它的销量也配不上矮脚鸡出版社为之提供的优待和付印优先级。既然德拉尼的合同仍然要求他为公司再写一本书,他再次决定给销售人员一点容易打开市场的东西。在后“星战”市场上,他没有写科幻,而是写了一部关于“剑与魔法”的小说——《重返无永地》(1979)。

《重返无永地》和紧接着出版的续作分别售出了十万多本,这个数字相当可观。然而,该系列的第三部《飞离无永地》(1984)里有一个值得注意的故事——《瘟疫与狂欢节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无永地上爆发了一场致命的性传播流行病,这种病尤其容易在同性恋当中传染。在史前时代,无永地里的一幕幕与艾滋病刚流行时的纽约混杂在一起。这篇故事是美国主流出版社发表的第一篇有关艾滋病的小说。我们问德拉尼,这篇小说真的是在纪念他邂逅过的那些真正的流浪汉、性工作者和瘾君子吗?

“是的。”他确认道。

作品不能发表可不是好事。由于德拉尼这时正在写“同性恋题材的小说”,当时美国最大的图书连锁店道尔顿书业通知矮脚鸡出版社,公司绝不会再宣传他的任何一本书。矮脚鸡出版社看都没看,就把“永无地”最后一卷的手稿退给德拉尼的经纪人,于是德拉尼回过头来继续写文学类的科幻作品——太空歌剧,就是类似于“星球大战”的那种小说,并于1986年完成了《我口袋里如沙粒般的群星》。也许他当时正在尝试成为一名优秀的专业作者,提高自己的商业价值。不容辩驳的是,这本书写得半心半意的:直到《我口袋里如沙粒般的群星》最后一页,故事也才进展到一半,因为这本书原计划是一部两卷本小说的上卷,但德拉尼一直没能完成这部小说。在那之后不久,他就彻底放弃在商业出版方面继续撞南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