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夺宫 十九、结同心矢忠保君主 邀挚友大义除奸佞(第3/4页)



  明珠见魏东亭身着崭新的三品武官服色,在灯下耀得眼亮,钦羡地道:“哥哥一夜便连升三级,小弟合当祝贺。”众人这才瞧见魏东亭今夜装束端地鲜亮——红珊瑚顶大帽子,补褂下金线宫制江牙海水,石青袍子后面悬着搂金嵌玉的一柄长剑,浑身上下一崭新,煞是英武。

  魏东亭给大家瞧得不好意思,双手解下宝剑说道:“这是圣上亲赐小弟的,不敢独享,诸位也开开眼。”犟驴子性急,上前便要拔出观赏。魏东亭却庄重地将剑举过头顶,然后放在桌上,退后一步,又躬身一揖。众人见他如此恭谨,不禁肃然。

  明珠上前捧起宝剑端详,便抽了出来,刚出鞘便觉寒气逼人,晃一晃,照得满屋亮闪闪的。明珠失惊道:“此乃太祖身佩之剑,如何有缘到哥哥手中,此乃非常之恩遇也!”魏东亭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将文华殿康熙赠剑的情形详细告诉了大家,说到最后己是泪光晶滢:“圣上今以此剑赐我。正是要我建勋立功。圣上以国士待我,我即以国士报之。魏东亭纵碎尸万段,也要报答此知遇之恩!”

  “一将功成万骨枯!”史龙彪叹了口气,弦外有音地道:“你们求功名的人,心思究竟和百姓不一样。”

  大家正沉浸在一种虔诚、肃谨、感恩的心情中,听得此言不禁愕然。

  魏东亭想,这倒是试探史龙彪的极好机会,遂笑道:“老伯,您瞧着我是见利忘义之辈么?”

  史龙彪心情十分复杂,打火点烟抽了一口,半晌叹道:“倒不能这样说,满州人入关,老百姓日子一点也不见好,你这里讲大丈夫遭际不凡。可京西人市上头插草标卖儿鬻女的有多少!真可叹哪!”

  “老伯说的是实情,”魏东亭心情沉重他说道,“但谁使他们抛井离乡落到这般下场呢,皇上今年还不足十五岁!”

  史龙彪没有出声,魏东亭心知这话已经点到穴位,接着道:“从顺治四年圈地,到康熙这几年又圈又换,天下苍生冻饿而死的不知有多少,老伯您不说我也知道。去年我随皇上去木兰围猎,一路上收了几十具饿殍尸体,皇上难过得掉泪,命人收葬。说:‘这都是朕失政所致……,”他瞥了一眼史龙彪,接着道,“我们还看见一父一女,那孩子饿得面色青白,头上插着草标,见我们走近,以为是买主,又惊又怕,浑身抖着扑到老人怀里,嘶哑着声儿哭‘爹呀,别卖我,我会织草席、会烧饭,我讨饭、当童养媳都……行……爹呀……你不心疼我啦……,一边哭一边抓打老人……皇上当即拿了二十两银子赏了他们,眼睛看都不敢看他们……这能说皇上不恤民,心地不仁么?”听到此处,史龙彪也不禁动容,旋又勉强问道:

  一边下诏禁止圈地换地,一边朝臣又在大圈大换,这算个什么意思?”

  “对,是这样的。”魏东亭道:“这便是今夜皇上召我的真旨,皇上说归说,臣于仍照老样做。天下哪能太平,”

  魏东亭瞧准了史龙彪外刚内柔的耕,一点也不客气地痛下针贬:“老伯任侠仗义,纵横江湖几十载,号称铁罗汉,是顶尖儿的好汉子,恕小侄冒犯,不知老伯到底曾救过几万人?”

  这句话说得很重,众人正担心史龙彪受不了,魏东亭却提高了嗓门:“这不是杀几个贪官的事,也不是复辟明室的事。现皇上决意更新政治,夏苏民生,而内有权臣,外有藩镇竭力阻挠,皇位都坐不稳,性命也无保障——”说至此,魏东亭忽向史龙彪一揖拜倒,扬声问道:“即以小侄如今的处境看,敢问老伯当何以处之,是助皇上?还是鳌拜?吴三桂?或是别人?”

  史龙彪早又愧又窘,忙双手挽起魏东亭:“贤侄不必说了。我枉自活了五十年,并不明理!”红着脸坐下叹道:“实不相瞒,我与鉴梅进京寻你,原为做一番复明的事业。如今人事俱非,鉴梅在鳌府做了丫头,与我也常常见面……只是……”

  “哦!”明珠忽然失口叫道:“我明白了,老伯原是为南明永历入京来的——”

  “禁声!”魏东亭低声喝止,“哪有这话,永历早死了!”

  “明珠说的不假,你也不必掩饰。”史龙彪苦笑道,“说难听点,算他一个坐探。今夜听了你一番理论,我才明白,永历比起康熙,连条蚯蚓也不如!”

  “咱们不说这些了。”魏东亭道,“老伯英风盖世,如遇明主,一生事业还长呢!”

  穆子煦,郝老四、犟驴子和史龙彪几个聚在灯下赏剑,明珠心里仍激动不已,端起不杯洒,头一扬饮了下去,在厅内踱了几步,口中微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