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7章 江与夏之不可涉(第2/3页)

但过去,楚军只屠过魏人的城池,秦人的土地,此番入衡山,却是第一次,将屠刀对准了同样说着荆楚方言的“同胞”。

未能得到衡山人“携壶浆以迎”的楚将们,遂振振有词:

“彼辈早已不是骄傲的楚国凤凰了,而是被秦吏关在笼中的家禽,一群飞不了的鸡!”

“数月前,越兵亦在淮南烧杀抢掠,夺走了淮南人口中最后一点粮食,吾等不过是报复回去罢了!”

每个士兵都是套着绳圈的狼狗,只是北伐军绳圈紧,而楚兵近乎没有。

他们肆无忌惮地凌虐未撤走的衡山人,在老家,这群楚兵或是憨厚朴实的丈夫、父亲,战场上,他们高举赤旗,化身无畏的勇士,在此地,却又是无法无天的恶棍。

比如邾县近郊某位活过了无数次战争的八旬老者,为人固执,昭骚去与他好言相劝,希望黄氏能交出藏着的存粮,补给军用,遭到老者拒绝,他们遂变了颜色,直接用强……

最后,黄氏所有粮食都被抢夺一空,男丁、女子也全被带走,反抗的人被杀害,只剩下一位八旬老人带着一群嗷嗷待哺的孩童,站在被撞开的墙垣处,无助地望着他们远去。

而雪花,也在这时候降落下来……

湖北这地方也是奇怪,夏天又湿又热,说它是南方吧,冬天却能冷到你骨头里,说它是北方吧,却又不集中供暖,御寒只能靠抖……

天降大雪,缺衣少食,两三万楚军生活在被焚毁的城市里,而敌军又不断派出舟船滋扰。

这一切都使得项籍放弃了邾城,带着大军抵达昔日秦始皇帝病死的西陵县(湖北新州)……

虽然只有百多里行程,但楚军却整整走了五天,士兵们缺衣少粮,除了脚生冻疮外,更是伤寒流行,每天都有数十人倒在沿途,再也没醒过来。

而抵达西陵县后,他们才发现这里也已被焚毁一空,粮亦无处可搜,楚军甚至需要自己出去落满雪的山林间狩猎,希望能侥幸捕到野猪和鹿,但这就加大了遭到敌军小部队袭扰的可能性,损失在持续增大。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先前叫嚣着要来西边割肉的将尉们打了退堂鼓,有人开始提议项籍撤兵,回淮南去了。

但来时的路,已不通了。

“丹阳安圃,这败军之将已被江东舟师带着,抵达彭蠡泽北,遮蔽我归路,焚毁舟梁,更切断了我军与淮南的消息,若调头归去,将遭到敌军水陆夹击,恐不利。”

让人牙痒的是,敌军就是不集中兵力与他们对阵,而是利用舟船的优势,不断袭扰,让楚军持续不断地流血。

“不如继续向前!”

英布觉得很憋屈,声音低沉地说道:“彼辈总不能将南郡也烧了罢?不如渡过汉水,去江陵!”

另一位项籍的得力干将蒲将军却反对道:“吾等欲攻江陵,前提是渡过汉水及云梦,可不比渡江容易,若为敌以舟师截断,半渡而击,后果不堪设想!”

三闾大夫昭骚赞同蒲将军:“惟郢路之辽远兮,江与夏之不可涉,事到如今,吾等绝不能去江陵,而应早日返回淮南,否则淮南恐又为江东袭扰。”

三人争议不断,项籍的一双重瞳却只盯着远方冰冷的水面,忽然问道:“汉水,能凝乎?”

楚军抓来的一当地人招供,那老伯说他活了一甲子,从小到大,只见过汉水冰封过一次,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百年难遇。

“天不助我也。”

项籍眼中少了些神采,就算这个冬天叶能那么冷,他们却很难在此地呆一整个月,等待整条汉水凝固可行人畜。到那时候,楚军要面对的,恐怕就不是避战的南郡、衡山兵,更要被关中来的敌人援军包围。

必须得承认,这场反击,这场西征,失败了。

这样一来,非但包围圈没打破,楚军又疲敝了几分,除非黑夫阵营里发生较大变故,要么他被饭噎死,要么某位大将忽然头脑一热叛变,否则局势再难翻转。

但项籍不甘到此为止!

“吾等不向西,也不向东。”

他指着简陋的地图道:“向北进发,过申、息,去汝南!”

“汝南?去陈郡?”众人面面相觑,未曾料到。

项籍眼中再度迸发光芒,充满了斗志,他又要再一次奔赴战场,又要进行一次赌博:

“然,既然南方避而不战,那吾等便去中原迎其主力,集结韩魏之师,与黑夫,决一死战!”

……

而与此同时,身在武昌,日夜派人窥探楚军动向的利咸,却满面红光,喜气洋洋。

“瑞雪兆丰年啊,这场雪之后,天天都有好消息,今日更一次来了三个!”

“吾等是需要好消息。”尉惊却是忙着安顿衡山迁民,消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