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脱身(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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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段末柸东行不过五十里,迎面就撞见了段匹磾严阵相待,被迫挥师与战。段文鸯身先士卒,直入敌阵,杀得叛军人仰马翻,眼看崩溃在即。段匹磾见此情状,也便亲率主力压上,并且宣告军中:“有能生擒或斩杀末柸者,赐马牛各五千匹,并上奏朝廷,使为一郡之守!”

是不是真能逮着段末柸尚且难说,但末柸之败,已经只是时间问题啦,是个人就能瞧得出来。因此隐藏在军中的四名段叔军的亲信,就开始行动,欲图刺杀刘琨。

原本计划着在刘琨临阵之时,神不知,鬼不觉,从侧面数支冷箭射去,便能取了他的性命。可谁成想段匹磾担心晋人在恶战时来劫刘琨,始终把他拘留在大帐内,不放出外。于是那四名鲜卑刺客便即潜行归寨,利用脸熟的优势,将守帐的几名段匹磾部曲全都悄无声息地刺杀了,随即入帐,来取刘琨性命。

进帐一瞧,刘琨不是一个人,他正在和人对坐相谈——与谈之人非他,乃是段匹磾的幼弟段秀。

段匹磾兄弟五人,刨去已故的长兄疾陆眷和他自己以外,段文鸯勇冠三军,段叔军能谋善断,只有这个幺弟段秀,什么都能拿起来一点儿,还什么都不精通。加上段秀为段务勿尘老来得子,年纪比几位兄长都要小一大截,素来为父、兄所保爱,段匹磾生怕他在战场上有所损伤,故此才留于帐内,使其监押刘琨。

是以刺客进得帐内,见此情状不由得一愕。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段秀瞧出不对来了,当即按刀而起,喝问道:“汝等不是我四兄家人么?并无召唤,因何闯帐啊?!”

刺客们也不答言,挺刀便朝刘琨刺来。刘琨急忙躲闪,本能地就绕到段秀身后去了。段秀拔出刀来,当即劈翻一名刺客,但随即被另一名刺客错手,一刀扎在肋骨上,不禁痛呼一声,翻身便倒。

这一来那几个刺客也都慌了。他们固然是段叔军所豢养的死士,为了达成使命,可以不惧生死,更不怕伤害无辜,但问题那是段秀啊,乃是辽西公和主人最保爱的幼弟,如今不慎伤了他,即便完成使命,还有面目回见主人吗?就算死了,在地下都得蒙着脸等主人来呢吧!

就这么一恍惚、慌忙的功夫,刘琨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趁势就把竖在大帐主案后的仪仗用戟给抄起来了——至于他的佩刀,遭囚许久,早就被搜走啦。

段氏在鲜卑各部中,中国化倾向最重,是故段匹磾主帐的布设,纯学晋人,案后乃有仪戟竖立。

戟本是车战时代的主兵器,合矛、戈为一体,可刺可啄,威力无穷;但当战车逐渐退出战场之后,戟的钩啄功能彻底无用,汉戟乃演化成倒“卜”字,两个尖刃全都用来捅刺。但至两晋之时,即便卜字戟也日益消亡了,长矛统治了主战场,马槊也开始流行……只有仪仗所用,还有戟兵残留。

所以刘琨临时抄起来这支仪仗用的卜字戟,其实没多少实战功能,但在大帐内对付几个只有短兵的刺客,倒是勉强够用啦。刘越石允文允武,战技说不上有多出色——尤其近年来岁数大了,体力全面衰退——但当危急之时,得有兵器在手,精神便是一振,当即便将才伤了段秀的刺客一戟捅翻。

剩下两名刺客一左一右,来战刘琨。段秀躺在地上,挣扎着探出手来,一把就抓住了左侧刺客的脚踝,奋力一扳,那刺客“哎呦”一声,便即伏倒。刘琨趁机将右侧刺客穿了个透心凉,随即掉过戟来,又将摔倒的刺客狠狠插在了地上。

以长对短,威力加倍,因而兔起鹘落之间,四名刺客便已杀尽,刘琨不自禁地出了一身冷汗,就觉得手足皆软。他急忙探看段秀的伤势,正待呼喝帐外来人救护,却被段秀挣扎着,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段秀道:“刘公切勿声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啊?”

刘琨尚且犹疑,问道:“我若逃去,卿又如何处?”

段秀道:“实不相瞒,温泰真与我相盟,欲救刘公久矣,彼亦甄选死士,日夕逡巡于营垒之外,寻机相劫刘公——今当在寨南,刘公可趁两军尚战之际,潜出寨去,与之相合。”伸手一指地上几名刺客,又说:“我中创不及要害,无伤性命,刘公不必挂虑。本欲纵放刘公,又恐阿兄责怪,但以今日之事,刘公若仍留我段氏军中,必为我四兄遣人所害!既如此,我放刘公,阿兄再无可言。刘公可即换穿刺客装束,出寨去与晋人相会。”

刘琨拉着段秀的手,不禁眼眶湿润,哽咽道:“卿之大德,如活死人、肉白骨,我将何以为报啊?”

段秀忍着痛,笑容难免有些扭曲,他说:“但求刘公不念前怨,两家戮力同心,共灭羯贼。我终是鲜卑,不能久处晋地,将来能否兼并慕容、宇文,光大在草原的产业,永为晋之屏藩,全在刘公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