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物是人非(第2/3页)

但是紧随其后所颁的“大行皇太后遗诏”却别有用意,该遗诏以皇太后的口吻称死后一切丧葬等事,均按旧典惯例办理,“皇帝持服二十七日而除”,“饰终仪物,有可稍从俭约者,务惜物力”。

换言之,这是打算降减康慈皇太后丧仪的规格!

恩俊见王乃增若有所思,禁不住翻出一份邸报:“王先生,我说得是这个。”

这是一份两个月前册封康慈皇贵太妃为康慈皇太后的圣旨,王乃增没看出旨意中有什么不对,抬头问:“这道谕旨没毛病啊!”

“谕旨是军机处草拟的,自然不会有毛病,但是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恩俊紧盯着王乃增,低声道:“听宫里的太监说,康慈皇贵太妃的病重时皇上曾去探视过,正好遇着刚探视完皇太妃出来的恭王。皇上问太妃的病况如何,恭王跪地哭泣说太妃不行了,因为没个封号,所以不能瞑目。

皇上不置可否地嗯了两声,也不晓得恭王是不是误会了皇上的意思,还是情急之下昏了头,也可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一回到军机处就传旨,称皇上已恩准晋太妃为皇太后,并命礼部准备册封大典!”

王乃增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紧锁着眉头喃喃地说:“康慈皇贵太妃是恭王的生母,想给他额娘求个皇太后的封号也在情理之中,可这么大事得皇上明确恩准,他这么做岂不成假传圣旨了吗?”

“他是领班军机大臣,他说皇上恩准了,彭大人和穆荫、杜翰自然信以为真。”

“他这是授人以柄,正如你所说,肃顺现在还真顾不上文老爷。”

“怕就怕肃顺借这个机会扳倒恭王,就来对付咱们!”

“别杞人忧天了,文老爷的官升得是有些快,但还没到被肃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程度。”王乃增想了想,又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说:“只要咱们踏踏实实办差,打探好夷情,就算肃顺想动咱们,皇上也不会让的。”

“这倒是。”

……

王乃增回来了,不但恩俊和大头仿佛有了主心骨,连庆贤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等文祥从宫里赶到“厚谊堂”,王乃增已看完了这几个月的邸报,正坐在“听雨轩”跟大头说上海的事。

“文老爷,您坐,卑职去沏茶。”大头急忙站起身。

“这儿你别管了,我跟王先生好好聊聊。”

“行,卑职先告退。”

等大头走出“听雨轩”反带上房门,文祥才拱手道:“云清兄,让你受累了!”

“东翁这是说哪里话,乃增不但不累,而且真是大开了眼界。”

“我又何尝不是,虽然很多事没亲眼所见……”终于遇着个能畅谈的同道中人,文祥感慨万千,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

从英吉利聊到法兰西,再聊到美利坚和俄罗斯。从西夷的风土人情聊到西夷的天文地理和格物之学,聊到最后两个人忧心忡忡得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东翁,您可不能跟叶大人那样报喜不报忧,乃增以为修约之事英法美等夷绝不会善罢甘休,快则一年,慢则两年,定会起衅生事。”

“西夷会开打?”

“香港的那些洋商蠢蠢欲动,而叶大人不但一无所知且没任何准备,乃增以为叶大人要是再自以为是,洋人一定会开打,唯一不确定的是大打还是小打。”

文祥很清楚总是糊弄不是办法,更清楚叶名琛除了糊弄一天算一天之外没别的选择!

不只是因为洋人提出的那些条件朝廷是绝不会答应的,并且连不许洋人进入广州城这件事,都是先帝和皇上授意的。

叶名琛要是敢让洋人进广州城,或答应洋人别的什么条件,那他这个五口通商大臣兼两广总督就做到头了。

至于备战那更无从谈起,一是两广本就不太平,不但有长毛余孽,而且有土客之争;二来就算有条件备战他也不敢擅自跟洋人开战,万一这仗打输了到时候一定会因“轻起战端”被究办。

想到这些,文祥无奈地说:“我也只能据实陈奏,除此之外做不了什么。”

看着文祥有心无力的样子,王乃增禁不住苦笑道:“韩老爷这是把您架火上烤啊!”

“云清兄,你能这么说,我可不敢这么想。要是没有志行,就没我文祥的今日!不过你说得也对,他把这天大的烫手山芋交给你我,而他自个儿却躲在川黔交界的一个叫羊角四合头的地方享清闲,这日子过得不晓得有多滋润。”

提起韩四,王乃增忍俊不禁地说:“论做官,东翁您真得跟他学学。”

“云清兄何出此言?”

“我下午翻遍了这半年的邸报,关于他的只有一道谕旨,向荣和僧王也好,胡林翼和曾国藩也罢,甚至连叶名琛都三天两头上折子向皇上报捷,唯独他那边没捷报。”